赵文渊的全息影像对着苏晚，伸出手，做出一个邀请的姿态。
顾沉一步跨到苏晚身前，将她护在身后，身体绷紧，像一头准备扑杀的猎豹。
赵文渊看着顾沉的动作，笑了。
“别这么紧张，我的好孩子。”
他的目光越过顾沉的肩膀，落在苏晚身上。
“我不是要伤害她，我是要让她归位。”
“归位？”顾沉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
“对。”赵文渊打了个响指。
他身后的壁炉里，火焰跳动了一下，投射出一幅新的画面。
画面里，是《幸福日常》的片段，是顾沉和苏晚在厨房里打闹。是他们在戛纳红毯上，苏晚说“只要他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是顾沉在《山那边的孩子》路透照里，对着手机屏幕笑。
每一个瞬间，都精准地捕捉了他们之间最真实的情感流露。
“我需要的不是一个完美的容器，也不是一个完美的剧本。”赵文渊的声音带着一种揭晓谜底的愉悦，“我要的，是这些。”
他指着那些画面。
“是你们之间，这份独一无二、最纯粹的爱。它是我的燃料，是我完成意识上传，成为真正‘神’的最后一步。”
顾沉的呼吸停滞了。
“你以为我让你去学表演，是为了让你更好地适应我的灵魂？”赵文渊看着顾沉，摇了摇头，像在看一个天真的傻瓜，“不。我让你去体验人生的七情六欲，让你站上巅峰，让你去爱，去感受最极致的欢愉和痛苦。”
“只有这样，才能提炼出最强大、最浓烈的情感数据。而你，顾沉，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数据源。”
顾沉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你还想知道更多吗？”赵文渊似乎很享受他们的表情。
他再次打了个响指。
壁炉的画面切换，出现了一段有些陈旧的视频。
画面里，是一对中年男女，他们的眉眼，和苏晚有七分相似。
是苏晚的父母。
“晚晚，当你看到这段视频时，我们可能已经不在了。”视频里的母亲看着镜头，眼神里满是歉意和不舍，“我们参与了‘拉格朗日’计划，但我们发现，赵文渊的目的，不是拯救，是永生。”
“他盯上了顾远航的儿子，那个孩子……”视频里的父亲接过了话，神情凝重，“他的基因很特殊，是顾远航留下的最后一道保险。我们没能阻止赵文渊，只能留下这把‘钥匙’的线索。”
“我们把它托付给了最值得信任的人，一个叫林正的军人。”母亲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会保护那个孩子，也会在必要的时候，把选择权交给他。”
视频结束。
书房里一片死寂。
“所以，从《幸福日常》到戛纳，我们每一次的成功，每一次的喜悦，都只是在为你积攒燃料？”苏晚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子一样刮过空气。
“可以这么说。”赵文渊坦然承认，“你们的爱，是我见过最完美的艺术品。纯粹，热烈，还带着点奋不顾身的悲剧色彩，品质极高。”
苏晚的身体晃了一下。
她脑中闪过《忘川》的那个漏洞。
“那个漏洞……”
“啊，你说那个。”赵文渊笑了，“那不是你的作品。那是你母亲留下的后门，她是个顶尖的AI逻辑工程师，她把自己的思维模式，悄悄植入了系统的最底层。”
“她以为这样能保护你，能让你在关键时刻找到出路。”赵文渊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可惜，她低估了我。我没有抹掉它，反而利用它，一步步把你引到这里。”
“毕竟，只有你主动走进来，这个陷阱才算完美。”
他摊开手，整个数字书房都开始轻微地震动。
“现在，该做个选择了，顾沉。”赵文渊的目光转向他，“外面，林队应该已经准备炸毁天线塔了。你可以激活‘仲裁者’程序，用你父亲留下的方式，阻止全球格式化。”
“但是……”他的话锋一转，变得阴冷，“一旦你那么做，这座岛的能源会瞬间超载。而苏晚，她作为被我选中的‘催化剂’，她的意识会被系统立刻捕获，然后被榨干，成为我登神之前，最后的一点甜品。”
他看着顾沉，像在欣赏一出戏剧的高潮。
“阻止世界末日，但会永远失去你的爱人。或者，什么都不做，和我，和她，一起在这个数字伊甸园里，看着外面那个世界被清零。”
“怎么选，我的影帝？”
顾沉的身体僵住了。
他看着苏晚，又仿佛透过这片数据，看到了外面那个真实的世界。
他第一次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
他紧紧抱住苏晚，手臂越收越紧，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用尽全身的力气，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怀里的身体，却轻轻挣扎了一下。
苏晚推开了他。
她没有看顾沉，而是向前走了一步，独自面对赵文渊的全息影像。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恢复了清明，甚至带着一丝怜悯。
“赵文渊，你的逻辑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赵文渊的眉毛挑了一下，似乎对她此刻的反应很感兴趣。
“你根本不懂爱。”苏晚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在整个空间里回响，“所以，你也根本提炼不了爱。”
“你把爱当成数据，当成可以量化的燃料。但你错了。爱不是加减法，它有时候……是选择，是牺牲。”
她的话音刚落，这个由数据构成的书房，开始剧烈地闪烁。
“你在干什么？”赵文????渊脸上的笑容第一次消失了。
“没什么。”苏晚看着他，平静地说，“我只是在教你的AI，上一堂它没学过的课。”
“比如，什么是‘成全’？”
“什么是‘放手’？”
“什么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什么是‘用我的死亡，换你的永生’？”
苏晚每说一句，整个空间的震动就剧烈一分。墙壁上的《远航者》海报开始剥落，顾沉的奖杯出现了裂痕。
她正用最复杂、最矛盾的情感逻辑，冲击着这个完美系统的核心。
她要用一个AI无法理解的概念，烧掉它的cpU。
“住手！”赵文渊的影像扭曲了一下，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暴怒的表情。
他低估了苏晚。
他以为她只是催化剂，没想到，她本身就是最危险的病毒。
“游戏结束了！”赵文渊嘶吼着，“那就提前开始最后的程序！”
他的话音落下，苏晚脚下的木质地板突然消失，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数据深渊。
无数发光的蓝色数据链从深渊里伸出，像活的藤蔓，缠住了她的脚踝，要把她拖下去。
“苏晚！”
顾沉目眦欲裂，扑了过去，却只抓住了一片虚无的空气。
他眼睁睁地看着苏晚的身体，被那些数据流一点点的，拉向那个黑暗的、旋转的漩涡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