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靡带着孟心童再回来时，萧一刀去了自己的诊室。
她找他交待基因药剂的事，见里面有人，就在门口等着。
不一会儿，萧一刀和问诊的人出来。
问诊的人看到温靡，眸光一震。
温靡也看着他，还不到五十岁的年纪，头发全白，人看起来很憔悴，眉眼染着深沉的悲伤。
他只是看了看温靡，便向萧一刀：“小萧，辛苦你了，我先走了。”
萧一刀看了看他，点点头。
等他走远了，萧一刀向温靡解释：“是程老的女婿，不，是前女婿，闻教授。”
“程家的事，你还不知道吧？”提起这些，萧一刀的神情也染上些哀伤。
他本来不想告诉温靡这些事的，过去已经发生的事，谁也无法改变。
多一个人知道，多一份烦恼。
但今天吃饭的时候，她让程衍去找程老借钱，就跟她提一下。
“昨晚外公跟我说了些。”
萧一刀顿了下，这下明白了。
他这才说道：“闻教授是来问安姐的治疗情况的。”
“程以安，重度抑郁症，要用药物阻断治疗，今年四十六岁，她得退休了。”
温靡眉头皱起来：“很严得吗？”
这种阻断治疗，就是用药物损伤一部分的脑组织和脑记忆，导致人的记忆衰退，思维变缓，情绪功能减弱。
简单一点说，就是毁坏大脑，减缓人对这种悲惨事件的感知和反应。
副作用就是，脑受损的人，会提前老年痴呆，手术后，症状也比老年痴呆好不了多少。
还会有些副作用，严重的，会造成重大身体损伤。
“严重是严重，但也看个人，这种级别的抑郁症，也有好起来的。”
“闻教授的建议是，给做，消减以安姐的痛苦，以后的日子，他会照顾她。”
“这么多年，安姐也煎熬够了，他想让她过得轻松些。”
温靡点头。
“他们两人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虽然离婚十几年了，但闻教授一直默默守护着安姐。”
“如果……”当年的事情没有发生，这会是一个很幸福的家庭。
萧一刀光是想着，就有些窒息。
他还没缓过来，一个穿着藏蓝色针织，下半身是同色长裙，盘着头发的女人，向他们走来。
女人骨相很美，瓜子脸，挎着一个黑色的大容量包，一头银丝，左边眉上一个痣，和程老一模一样。
长相分明大气，但眉眼颓废哀凉，过早衰老无神。
萧一刀立刻收拾好心情，凑近温靡说了声：“闻教授来的事，安姐不知道。”
离婚以后，程以安不让闻教授再见她。
他只能偷偷摸摸地在背后关照她。
萧一刀上前去，微笑道：“安姐，你来了。”
“小萧，我的医生说，药物手术，需要你这里再诊断确认，麻烦你了。”
她大萧一刀二十多岁，萧一刀小时候，她还抱过，一直都是这么叫他的。
她的病情，自然不需要到萧一刀这里来，相应的科室，可以独立做好。
只是她每次来看病，萧一刀都会关注。
她的医生也都清楚，每次都会汇报到他这里来。
这次做手术这么大的事，医生直接交到他这里来了。
“好的，安姐先进来说。”萧一刀把人请进去。
温靡也跟着进去，她坐在萧一刀旁边，从电脑里，调出程以安的病历资料看。
她是教授，学校每年都需要体检。
她的情况特殊，半年，有时候甚至三个月，都要来检查一次，确保不会有大问题，学校才会让她继续上课。
萧一刀查完，看了温靡一眼，眼里透着期望。
总希望她能像之前每次一样，创造奇迹。
但她只是盯着电脑上的病历看。
见程教授盯着他看，对方是抑郁症患者，但也是高智商人群。
他搓了搓，忙说道：“安姐，你确定要进行药物阻断手术吗？”
“嗯，是之前都确定下来的了，我想尽快手术。”
她话刚落音，就听到一个声音：“四十六岁就放弃自己的生命和人生，会不会太早了？”
她转头，就看到温靡。
温靡已经看完她的病历，靠坐在椅子里，抬头看着她。
程教授盯着她，眉头皱了起来，看起来很不高兴。
萧一刀见状，立刻解释道：“她是……”
他本来想告诉她温靡的身份。
觉得不太恰当，转口道：“她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医生。”
看着她一身常服。
“她今天没上班，轮休。”
程教授表现出不悦，然后无视她，继续向萧一刀：“小萧，你看，我的手术时间安排在什么时候，我希望能尽快……”
温靡直接打断了她：“过去的悲剧无法改变，但却能让现在，让未来，更悲惨。”
程教授一震，转头看着温靡，要不是她是个教授，修养也很好，就要骂她了。
萧一刀顿时紧张起来，姐啊，这是重度抑郁症患者，真的有病。
过去的悲剧，正是触发她抑郁症的开关！
温靡神色严肃，再加上她的气场，她的每个眼神，每个字，都有力地抨击着她：
“让一个母亲，接受失去孩子，很残忍，但如果不接受，只会更残忍。”
“你没办法接受这个悲剧，它就会摧毁你的意志，损伤你的性命，同样的伤害你的至亲。”
“让那样的悲剧，促生一个接着一个的悲剧，形成更大的悲剧。”
“人这一辈子，再幸运的人，都会经历生老病死，你若扛不住，人生就是一场悲剧，你若扛起来，人生不过是一场丰盛的体验。”
“你现在可以选择摧毁你自己的思想，损伤你自己的生命，再让闻教授和程老舅因你而内疚，痛苦。”
“你也可以选择，让你自己有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后半生，你可以一直当你的教授，直到七十岁退休。”
“让闻教授的这一生，也不要以悲剧收尾。”
“让程老舅，可以安享晚年。”
温靡坐直起身，倾身向她，离她更近，气场和言辞，更加犀利逼人：
“你所经历的悲剧，以前有，现在也没有消失，将来，也不会结束。”
“你知道那些人，为什么把你儿子当目标吗？”
“因为只有通过他，才能攻击到你，攻击到程老舅。”
“你若不强，就是在给敌人机会，让他们达到目的。”
这话，是对程教授说的，也是告诉她自己。
她，沈家，与沈家有关的所有人，他们在这个位置上，这也是他们随时面临着的风险。
温靡说完，拉开了距离，语气平和了很多，不再给她压力。
只是说道：“你现在，可以选择你的下半生了。”
“程女士，你应该庆幸的，至少你现在，还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机会，也可以选择让你的至亲，最关心你的人，过什么样的生活。”
“我沈长存老舅，还有军中那些人牺牲了的军人，和他们的家属，他们连活下来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