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两人都没有什么睡意，黑暗中眼对眼了半晌，还是萧晏川先无奈笑，披衣起身，唤人进来重新点上几盏灯。
“睡不着就出去走走吧。”
萧晏川一边说着，一边将一旁的林婵也扶起来。
虽说不困，但林婵在坐起时，还是掩口打了个哈欠。
她靠着他肩头小声：“这大晚上的，去哪走啊。”
萧晏川沉默着揽她下床，帮她披上外氅，在系好衣带后，迎着林婵疑惑的眼神忽笑：
“看星星。”
话音未落，他便揽紧她腰身，带她翻窗而出，几步腾跃到了殿顶之上。
大概是经历了许多次，林婵已没了一开始的惊慌，相反还有些麻木，想：
又来。
不过在到达顶上后，琉璃瓦顶略显陡峭的坡度还是让她有些紧张地抱紧了萧晏川，看着下方地面一阵晕眩：……！
萧晏川无奈，扶着她肩头的右手上移，扶住她下颌抬起，示意她往上看。
“有我在，你怕什么？”
林婵听着，但还是紧紧搂着他腰，这里的平坦处太过窄小，她都有些担心坐下的时候会滑下去。
“呃……要不我们还是下去看吧？”
萧晏川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林婵害怕时的依赖，哪里舍得放她下去，自是拽着人坐下：“不成。”
他嘲道：“这会儿怎么又这么胆小了？昨日拔簪子嚷着要给孤殉葬的时候，气势不是挺足？”
被提起窘事，林婵哼笑，不甘示弱：“那陛下偷用我的东西搽脸装病的时候，也比现在乖巧多了。”
萧晏川神色微僵，有些危险地眯了眯眼：“阿婵，需要孤提醒你，你待会儿得靠谁下去吗？”
他越这样，林婵越是斗志昂扬：“那我就直接跳啊，反正摔残废了，也是陛下要受罪照顾我。”
她笑着凑近，有些素净的容颜因为这笑显得几分锐利张扬：“是不是啊，陛下？”
萧晏川半是气半是好笑，用舌尖顶了顶唇角，睨她：“怎么，现在都不同我装一装了？”
林婵理直气壮，大概是夜半无人，给了她无穷大的胆子，破天荒地直呼一回他的名字：
“旁人想看我什么模样都不能呢，你可是唯一一个。萧晏川，你偷着高兴去吧。”
萧晏川难得怔愣了一下，看她一会儿后，忽然捂脸闷闷笑出声，低笑逐渐转为大笑，看起来有些神经质。
然而林婵却顾不上什么神不神经质。
因为萧晏川捂脸的手，是刚刚一直揽着她的手！
她猛地一惊，慌忙把人抱得死紧，方才嚣张气势荡然无存，声音微抖：
“你…你别放手啊。”
萧晏川闻言，笑得更大声了。
林婵被他笑得气不行，愤愤咬他肩头，又拧他腰间，再次喊他：“萧晏川！”
“好了好了……”
萧晏川止了笑，但脸上的笑容却未收起，他重新把人揽住，轻轻揉着她肩头，与她咬耳朵：
“怕就抱紧我。”
林婵被气笑，又不敢松手，有些窝囊地发脾气：“……你故意的是吧？”
萧晏川坦然地挑一挑眉毛，笑意几分恶劣：“是又如何？”
他说这话的时候，俊美五官配着松垮的外袍寝衣和铺散长发，在月色星光下，竟有些放浪的感觉。
林婵心中蓦地一跳，旋即抬眼看天，刻意地冷笑：“……呵！”
萧晏川又将人往怀中带一带，侧脸埋进她发中嗅了嗅，又轻吻一下发顶：
“放心，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他说完，跟着抬头望天空。
夜幕如泼墨，洒落数把星斗，弦钩一般的月被薄纱似的云层笼着，衬得漫天星光正亮。
耳畔有“唧唧”虫鸣声微弱响起，夜风拂过树梢，簌簌作响；两人的发也被这风吹动，轻轻飘着，碰在了一起，难分彼此。
萧晏川视线轻移，将身子往一旁侧一点，让自己的头发与她的彻底混在一处。
林婵自未注意萧晏川的小动作。
自然静谧，让她缓缓放松下来，不再如刚上来时那么紧张了。
林婵静静靠着萧晏川望着星空出神，这景致并未美到独一无二的地步，但在这夜，足够让人短暂放空。
她心中明白，其实两人都有意逗一逗对方，故意打闹着，缓解一下有些沉重的心情。
在知道此事中可能有北狄人的身影后，这件事情就不可能轻松结束了。
若是最后是误会倒也还好，就怕，并不是。
后面的事情或许会很麻烦，说不定今晚，是难得的平静时候了。
林婵这么一想，又有些怅然了。
察觉她情绪变化，萧晏川长指为梳，轻轻顺着她头发。
“别多想，会解决的。”
他安抚的声音温柔，但在说到正事时，又有一点不自觉的凛然：
“若有必要的话……虽然准备尚不充分，但未尝不可一战。”
“叶礼和邵飞都在边关，孤相信他们。”
听萧晏川提到“叶礼”的名字，林婵也只是神色如常地“嗯”了一声，随口关心道：
“他那边怎么样？”
萧晏川忍不住微酸：“这么挂念？”
林婵转脸埋进他襟前，无奈闷声：“陛下……有必要吗？”
萧晏川静一下，轻轻“呵”一声，慢条斯理道：
“挺好的……他适应得不错。”
他低了头，俯在她耳侧低声：“不知他用什么法子，把邵飞这个老骨头也说动了配合他。两人现在一明一暗配合着，慢慢搜罗林威的罪证。”
林婵轻轻“啊”声，有些意外：“现在就……？”
“怎么，阿婵还想卧薪尝胆到何时？”
“也不是，就是……感觉不太真实。”
林婵从他怀中抬起脸，有些茫然地看向天空：“感觉，好像很快都要结束了。”
萧晏川摸着她头发，轻声：“早些结束，不好吗？”
她眸中空白了一下：“好……吧？”
奇怪，当然好啊。
让林府倒台，让这个窝藏了无数肮脏的地方给她、给母亲陪葬，不是自己一直以来的愿望吗。
为什么…明明就快实现了，比起高兴的情绪，她更多感到的却是……迷惘？
林婵困惑无比，慢慢往萧晏川怀中缩去。
后者垂着眼，将她神色尽收眼底，有些不安。
但他最终也只是收紧了手臂将人抱紧，低声道：“累了就睡吧。”
“记住，我永远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