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气晴朗，日光冲破乌云，久违的暖意照亮了雨天残留的阴沉。
第一批掌柜有五个，他们是最先接到命令的，个个慌得不行，站在院里交头接耳，想从彼此嘴里得到和自己同样惶恐的情绪作为安抚。
他们一大早就被迫拿着剩下的账本进了公主府，如今站在这院里也没人招待，那屋檐下倒是放了桌案，上面还摆了些账本，想必就是他们昨日呈上去的。
云书玥站在窗前，先是打量了一番这几人。
他们大多数神色慌张，只有最左边的一人，面色还算沉稳。
见云书玥多留意了此人，小翠忙在她耳边介绍：“最左边的这位乃是万生堂的掌柜周大友，他右边是福来酒楼的张山，然后是山楂糖铺的王六……奴婢打听到，其中好几个人家里都有新宅子，中间那个王六，甚至还娶了三房妾室。”
小翠依次将几人的名字和经营的店铺名告知云书玥，还将打探到的一些消息也尽数告知。
云书玥点点头，她梳理了下头发，这才缓步走了出去。
掌柜们这边还在小声讨论着，直到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们这才堪堪住嘴，皆是将目光投向来人。
女子一身月白色的衣服，上头是银丝绣成的蝙蝠纹，在日光下流光溢彩，配合着蝶纹海棠银饰璎珞，让人好似落入凡间的月宫仙子一般。
由于是在自己府上，她并未做太多装饰，仅用一根琉璃银钗将一头青丝挽起，白嫩的脸蛋上是双清透如月的眼睛，里头虽含了笑意，却还是如水般微凉。
眼看众人皆是缄默，云书玥微微一笑，端坐在案桌前。
“诸位皆是我名下铺子的掌柜，我许久未查过账本了，今日便与各位一同探讨一下。”
她声音轻柔，仿佛如三月春风拂过，但院里几位却是因为她这句话心都提了起来。
除去周大友，其余人皆是在账本上做了假，如今要核对账本，当属他们最心虚。
最右边的庄书经营着书店，他往来的都是书生，为了节约成本，他一直以次充好，赚的钱也瞒了一半，若是被长公主查出，那他一张脸还往哪搁。
其他掌柜也大差不差，总之都瞒了钱，还做了假账。
云书玥假装没看见他们青白交加的脸色，抬抬手，让人把素银推出来旁听。
她笑着抬头，目光扫过几人，声音轻轻柔柔：“各位，我就按手上拿的账本名字来挨个对账好了，不知几位是否将剩下的账本拿来了？”
“我们昨日不是就交过账本了吗？怎么今日又要我们带？难道长公主是想把以前的帐在今日一并查探清楚？”
庄书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句句话都尖锐无比。
云书玥笑容不变，她瞧着此人，道：“我方才的话，不过是想给账本做了假的掌柜一个机会罢了，不过瞧这位掌柜倒是并不心虚，这很好。”
庄书一噎，他原本是想让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殿下生出点怒气，好让他有机会浑水摸鱼。没成想人家脸色都未变，甚至还夸奖了自己一番，这倒是极让人不知所措了。
她手指一抬，便将一本薄薄的账本给翻开。
“经营福来酒楼的是哪位掌柜？”
浅淡的声音响起，张山已然是冒了一脑袋的冷汗。
他万万没想到，第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云书玥也不管他是何反应，只道：“烦请这位掌柜上前一步。”
吃得肥头大耳的张山立刻颤颤巍巍往前走了一步，他死死盯着面前如玉般美好的女子，喉咙却是因为紧张而有些发苦。
他是个经营好手，福来客栈在他手底下那可是如鱼入水，这些年赚的那叫一个盆满钵满。
也正是因为到手的银子多了，再加上主家从未下来查过，他便起了坏心思，几乎将七成的利益全瞒进了肚子里。
他本就比旁人更要心虚许多，如今又是第一个被叫出来，差点当场就晕了过去。
云书玥早有准备，于是叫人抬了椅子，让他先行坐下。
“张掌柜，我不懂生意，但是经营客栈要记录的东西恐怕不少吧？”
她拿起账本挥舞了一下，轻薄的一本在她指间纷飞，很快又被按在桌上放好。
张山已然被吓得嘴唇发白，手里的帕子不停地擦着冷汗，同时在心里安慰自己。
反正这位长公主殿下根本就不懂如何经营铺子，就算他扯谎，她也发现不了。
于是他拿出平日里招揽贵客时的殷勤嘴脸，堆起笑讨好道：“殿下，您是不知道，干我们酒楼这一行，要的就是少写账本，毕竟东西那么多，每个都记得话，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这句话一出口，别说素银，就是云书玥都忍不住冷笑。
看来她这些年倒是因为少有管这些人，他们便将自己当成了傻子，这般明显的谎言都扯了出来。
一声冷笑仿佛如晴天霹雳一般，炸得张山心脏狂跳不止。
“我看张掌柜倒是真不想干了，一个生意人嘴里连一句实话都不愿意对主家说，”云书玥也没发火，只是勾着唇角冷嘲，“给你三日时间，交不出完整的账本，我就把你这身肥肉全部给割下来。”
她眉头一皱，本就颇具威严的漂亮脸蛋上瞬间浮现几分怒气，惊得张山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
“……这……这……”
张山惊慌失措，甚至想当场跪地求饶。
天杀的，他经营这家酒楼也有五年之久了，前两年的账本还好，但是这几年的账本他都做了假，如何能在三日之内找出来？
眼看他冷汗连连，云书玥直接让人把他送了回去，顺带还嘱咐了一句：“我早就让人查探了，这两年的物价若是与你交的账本不符，先挨了五十大板再狡辩。”
五十大板？！
张山这下是真的要晕倒了。
就他这虚胖的身体，如果真挨了这顿板子，恐怕一身的肉都要被打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