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虎寨北麓的断崖边,月光如银,洒在铁马坚毅的面庞上。他手持铁镐,站在崖边,凝视着眼前的绝壁。
铁马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铁镐狠狠地插入岩缝中。随着铁镐的深入,岩石发出清脆的破裂声,仿佛在抗议着他的侵犯。
然而,铁马并没有停止,他继续用力,直到铁镐完全没入岩缝。就在这时,一股暗红色的血液从他右臂上的符纹裂口处渗出,顺着镐柄缓缓流淌而下。
这血,仿佛是大地的脉络,带着铁马的生命力,渗入了地脉之中。刹那间,整片山壁都发出了低沉的嗡鸣,仿佛是被唤醒的巨兽在咆哮。
远处的石妖群在夜色中躁动不安,它们感受到了这股强大的力量,却始终不敢靠近那被符光笼罩的十丈范围。
“这符……是用人血画的?”夏九璃的骨刺挑起铁马手臂上一道未愈的伤疤,赤瞳映出符文中游动的煞气。
铁马甩开骨刺,抓起酒壶灌了一口:“守山族的血,山灵的魂,守墓人的煞——这符里腌着白虎寨三百年的腌臜事。”他扯开衣襟,胸膛上交错的新旧伤疤如地图般展开,“每道疤都是血契,我祖父、我爹、我大哥……全族的命都钉在这山里。”
林琛蹲在崖边,金纹在颈侧忽明忽暗。失去灶君血脉后,他对地脉的感知变得混沌,却仍能察觉山体深处翻涌的怨气——像是有千万张被符咒封住的嘴,在岩层下无声嘶吼。
“以血养山?”云诗韵的雷击木擦过岩壁,电光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古老符咒,“你们把命填进地脉,守墓人却抽地脉炼煞……蠢得和千年前一样。”
铁马突然暴起,铁镐擦着云诗韵耳畔劈入山壁,碎石飞溅:“你懂个屁!守山族生来就是钉进山骨的铆钉——”他喘着粗气指向塌陷的矿洞,“三十年前那场塌方,我爹用脊梁骨顶住岩层,让我娘把我塞进裂缝……等我爬出来时,他的血已经把半座矿洞染红了!”
楚瑶的铜镜映出惨烈画面:矿道内,男人以血肉之躯撑起崩落的岩顶,符纹从伤口蔓延至每一块山石。铁马的眼眶泛红,符咒在右臂剧烈跳动,仿佛那些死去的魂魄正在皮下挣扎。
夏九璃的白发缠住铁镐,将铁马拽到跟前:“所以你现在要学他们,当个自愿被吃的祭品?”她的骨刺抵住他心口,“山灵早被守墓人炼成了石妖,你的血契……喂的不过是条疯狗。”
篝火在符光中扭曲跃动。铁马撕开右臂的绷带,靛青符纹下露出焦黑的血管:“十年前我闯进守墓人的地宫,看见我祖父的尸身……他的心脏被挖空填了山神泪,符纹被改成‘绝地天通’的邪咒。”他抓起酒壶淋在伤口上,酒精灼烧血肉的滋滋声中,符纹竟开始游走重组,“从那天起,我就知道这血契成了笑话。”
林琛的指尖触上符纹,金纹突然刺痛——符咒深处传来王妃残魂的悲泣。画面涌入脑海:守墓人将铁马祖父的尸骸钉入青铜棺,山神泪的根系钻入符纹,将镇煞之力扭曲成养煞的导管。“他在用守山族的血喂石妖……”林琛猛地缩手,掌心已被灼出焦痕。
铁马冷笑:“现在才明白?白虎寨的地脉早被调了包,我们守的不是山灵,是守墓人的狗盆!”他忽然扯开后背衣物,脊椎处赫然刻着一枚逆写的镇煞符,“三年前我给自己刻了这道符——以煞冲煞,以毒攻毒。要杀守墓人,得先变成比他更毒的玩意儿。”
夏九璃的骨刺骤然刺入逆符中心,黑血喷溅在篝火上,腾起腥臭的绿焰。“你活不过三年。”她抽回骨刺,舌尖舔去刃尖血渍,“煞气在啃你的魂。”
“三年够用了。”铁马抓起铁镐起身,符光在山壁上投出狰狞巨影,“今夜子时,石妖王会在矿洞重生。我的血能暂时封住地脉,你们趁机剜了它的泪核——”
话音未落,山体突然剧烈震颤。符光笼罩的岩壁裂开蛛网般的缝隙,血藤如巨蟒破土而出,藤尖裂成七瓣口器,喷出腥甜毒雾。铁马一镐劈碎藤蔓核心,山神泪碎片却溅入他右臂符纹,靛青符咒瞬间染上猩红。
“他在通过血契定位!”诸葛青的爆破符在藤网中炸开缺口,“铁马,你的血成了山神泪的引路香!”
石妖王的咆哮从地底传来,整座断崖开始倾斜。铁马扯下逆符处的皮肤,黑血如泉涌出,在岩壁上画出一道血符:“既然要疯……就疯到底!”符成刹那,所有血藤调头扑向他,山神泪碎片疯狂钻入他的伤口。
夏九璃的白发绞住铁马脖颈:“你想变成石妖王的饲料?”
“是诱饵。”他咧嘴一笑,符纹已爬满半边脸,“一炷香内剜不出泪核……就把我一起烧了。”
铁马跃入塌陷的矿洞,血藤如潮水般追随而去。地脉的咆哮声中,林琛的金纹突然炽烈——灶君血脉在生死关头短暂复苏。青火化作长枪刺入地缝,岩浆顺着枪身灌入矿洞深处。
石妖王重生的躯体在熔岩中扭曲,铁马的血符如锁链缠住其咽喉。夏九璃的骨刺贯穿泪核时,铁马的右臂轰然炸裂,符纹碎片与山神泪同归于尽。
众人跌出矿洞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铁马躺在碎石堆里,残存的左臂死死攥着半枚山神泪结晶:“拿去……这是地脉最后一块净血……”
楚瑶的铜镜映出朱雀坊方向的天空——离火焚云中,焦黑的琵琶裂开一道缝隙,弦丝上凝结着露珠般的赤焰葱籽。
“该动身了。”云诗韵的雷击木指向东方,碳化的断臂垂在身侧,“有些债……得赶在命簿勾完前讨。”
铁马的残躯渐渐冰冷,逆符处的伤口却诡异地蠕动。一缕黑气钻出尸身,悄然飘向白虎寨地脉深处——那里,守墓人的朱砂笔正在生死簿上补全最后一捺。
林琛握紧赤焰葱籽,金纹褪回锁骨。晨光刺破阴云时,他仿佛听见铁马最后的狂笑,混着地脉深处千万魂魄的恸哭,在白虎寨上空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