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到御史台赴任,虽然没什么事做,但交接文书熟悉环境和同僚也花了很多时间,沈清渊回到家已是夜里。
他本以为春喜已经睡下,只是留了灯和饭菜等着自己,谁知还没踏进问心院,就听到了嘈杂的吵闹声。
他眉心一皱,快步走进院中,原本吵吵嚷嚷的众人看到他,顿时变了脸色,连声问好。
沈清渊没有理会,越过众人,径直进屋。
屋里同样也有不少人,贾嬷嬷和侯府几个主要掌事的婆子都在,在这些人的包围之下,春喜坐在桌案前,正认真地翻看盘算着什么。
虽然春喜看着没有什么事,沈清渊还是第一时间走到她身边问:“发生什么事了?”
说这话时,沈清渊的目光从屋里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充满审视和警告,生怕她们欺负春喜。
众人:“……”
大少爷,你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们,这侯府都被少夫人捅破天了,谁敢欺负少夫人呀。
“夫君,你回来啦,”春喜从账本子上抬起头来,冲沈清渊露出笑容,“我今日太忙,只让厨房煨着饭菜,夫君还饿着吧,我马上让人送吃的来。”
春喜说着站起身,冲外面吩咐了几句,然后扭头说:“母亲今日把掌家权交给我了,我正在核对账目,咱们公账上没什么银子了,阖府上下都得缩减开支才行,所以我把大家召集起来,准备放还一部分人的身契。”
之前沈清渊教过春喜,看一些简单的账目她是绰绰有余,但核对侯府这些账目就有些吃力了,直到现在也只看了一半。
沈清渊在春喜的位置坐下,接着看起账目来。
他一看就知道是账房故意拿往年那些没有意义的账本给春喜增加难度,沈清渊一目十行,很快看完一摞账簿,最后在这两年的账簿上把不对劲的地方都圈出来。
侯府这些年支出的大头都在沈清越、沈清宇身上。
两人在云氏族学念书,束修就要一百两,然后每月都要添置上好的笔墨纸砚,还有零用交际,零零碎碎算起来,一人一年的花销竟然要近万两。
而沈清渊自从在京兆府任职后,开销几乎都是用的自己的俸禄,但公账上记在他身上的开支一年竟然也有好几千两。
沈清渊并没有亲自处理,只是把账簿上不对劲的地方跟春喜说了一下,就坐到一旁吃东西。
春喜两眼放光,对沈清渊的崇拜之情几乎要溢出来。
“夫君,你真是好厉害啊,这么多账簿若是让我看,只怕看到明天早上都看不完,但夫君唰唰唰几下就看完了,真是火眼金睛啊。”
春喜也不急着拿着账簿发落人,殷勤地帮沈清渊捏肩按头。
沈清渊很是受用,弯眸道:“你既要掌家,日后我再多教你一些看账簿的技巧。”
“夫君放心,我一定好好学,绝不辜负夫君的期望。”
等沈清渊吃完饭去了耳房沐浴,春喜才拿着账簿走到院子里。
莫氏这管家权交得很突然,府里上上下下的人一开始并没有把春喜当回事。
少夫人年纪轻轻,哪懂得管家啊。
但这会儿被春喜指出账目上的漏洞,众人脸色大变,只能跪下求饶:“少夫人,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少夫人饶了我们吧,我们上有老下有小,若是被赶出侯府,一大家子都活不了了啊。”
春喜并不心软,也不被他们混淆视听,只目标明确地问钱都进了谁的腰包,这么大笔数额,不管是赶出侯府还是送官,把钱要回来都是首要的。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敢吭声。
最初账目上花在沈清渊身上的钱都是真的,但后来发现沈清渊和萧家关系不好,莫氏就偷偷挪用了些,再后来沈清渊有了俸禄,这笔钱就成了莫氏这个继母没有亏待继子的证据。
下面的人发现有机可乘,便也开始虚报账目,从中谋利,如今哪里还说得清?
而且少夫人才刚拿到掌家权,还不知道能威风多久呢,他们怎么敢把莫氏供出来?
众人还是决定装糊涂装可怜,春喜也不跟他们多话,让问心院的护院把几个管事的五花大绑,摁在条凳上打板子。
凄惨的叫声在问心院此起彼伏,剩下的人皆是战战兢兢,谁也没想到刚得到掌家权的少夫人竟是如此的雷厉风行。
管事扛不住打,又不敢供出莫氏,只能认下自己贪墨的部分,并答应想办法把钱还上。
他们愿意还钱,春喜也没多为难,等几个管事写下欠条按完手印,复又开口:“这会儿已经很晚了,我本不该打扰母亲休息,但这账面亏空太大,还是请贾嬷嬷告知母亲一声,看要不要报官揪出家贼。”
哪有什么家贼,那些钱不是进了夫人的私库,就是被夫人拿回娘家充面子了。
贾嬷嬷被看得冷汗淋漓,小声应道:“夫人尚在病中,不宜再动怒,这些事要不还是晚些告诉夫人吧,而且大少爷才刚升官,这个时候闹出家丑也不好啊。”
“嬷嬷说的是,那就请嬷嬷转告母亲,府中公账没多少钱了,从明日起,各院都要减少开支,二弟和三弟那里我也会派人去说。”
贾嬷嬷不敢有意见,连声应是。
等众人离去,春喜回屋收好欠条,放松下来才发现看了这么久的账簿肩膀酸得厉害,眼睛也有些干。
她放松身体靠着椅背,阖着眼给自己捶肩。
刚捶了两下,沈清渊的大掌压上她的肩,淡淡的水汽携着皂香涌入鼻尖:“夫人其实不必勉强自己做这些,我们随时可以分府出去住。”
春喜闭着眼享受,懒洋洋道:“分府出去住自然可以,但也要先把夫君这些年损失的东西拿回来才行,不能便宜了别人。”
又不是血缘至亲,凭什么要白白让他们占便宜?
春喜立场坚定,沈清渊也不再劝,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好,都听夫人的。”
话落,春喜整个人被抱起来。
她本能地环住沈清渊的脖子,然后听到沈清渊说:“夫人今日因我受累,为夫应该好好伺候夫人才是。”
“啊?夫君不必如此客气,我就是看了一点儿账簿,自己洗澡还是没问题的。”
春喜下意识的拒绝,但很快她就知道她理解的伺候和沈清渊说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啊啊啊!大人到底上哪儿学的这些,这也太羞耻了!
与此同时,主院里。
莫氏听完贾嬷嬷的禀报,气得把枕头砸在地上。
“我竟没看出来她还有如此手段,贾嬷嬷,你去寻个信得过的大夫,问他要个无色无味的方子,等夺回掌家权后,偷偷下在曹春喜的饭菜里,这个贱人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