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卫家做丫鬟的时候春喜也被罚跪过,她处理这个很有经验。
把沈清迟放到床上后,就让人送来热水和活血化瘀的药膏。
膝盖一片乌青,腿无法伸直,稍微动一下就犹如无数根针在扎。
沈清迟皱着眉,死死咬唇没敢发出声音,但眼眶很红。
春喜拿了帕子一边帮她热敷,一边温声安慰:“现在是会有点儿疼,你忍一忍,等涂完药膏,休息一晚上,明日就能好很多,不会残废的,放心吧。”
沈清迟点点头,眼泪还是控制不住滚落。
她知道娘一直不太喜欢自己,也知道自己迟早要出嫁变成外人,所以早就逆来顺受,可今天看到大哥大嫂急匆匆地来救她,还为她顶撞母亲,她还是控制不住地委屈起来。
她不是天生喜欢受虐,她也是渴望被家人疼爱的。
哭了好一会儿,沈清迟才哑声开口:“大嫂,谢谢你。”
“谢什么啊,母亲是因为我昨日在太傅府大闹了一场才罚你跪的吧,你也真是实诚,明知道不妙为什么不装病在屋里躲着呢,等我回来我自有法子应对。”
说着话,春喜挖了一大坨药膏,在掌心化开然后抹在沈清迟膝上。
她的动作麻利,力道却很温柔,沈清迟只感觉到很轻微的痛意。
心脏被酸酸胀胀的情绪填满,沈清迟偏头不再看春喜:“躲不开的,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我娘,就算我逃到天涯海角,身上流着的也还是她的血。”
“没什么躲不开的,我娘在我们那片街是出了名的泼辣难缠,但我比她更会撒泼,她如今就拿我没有办法。”
春喜直接反驳,沈清迟沉默半晌说:“那是因为我大哥愿意为你撑腰。”
“对啊,这就是我嫁给你大哥的原因,我娘喜欢的是那种愚孝听话的女婿,我要是听我娘的,哪能有今天的好日子?”
听出春喜的言外之意,沈清迟又不作声了。
春喜也没继续劝,只道:“你大哥今日已经跟母亲说了,以后你的事都由我们管,但如果你没办法相信我们,那就当你大哥是撒酒疯吧。”
春喜说完起身离开,走到门口,她又回头对沈清迟说了一句:“妹妹的牡丹花绣得很漂亮。”
沈清迟的院子在侯府最角落的位置,屋里陈设很简单,靠窗摆放着一张巨大绣床。
她学什么东西都没有天赋,唯一的优点就是听话、坐得住,莫氏就让她苦练女红。
她练了很多年,直到技艺有所成,才做了很多绢帕、荷包送给那些世家小姐,好与她们拉近关系,却不想那些世家小姐私下却笑话她身为侯府千金,干的却是绣娘的活。
莫氏听闻后狠狠骂了她一通,骂她没用,除了给侯府增添笑料,一无是处。
可她独处时还是喜欢绣点儿东西。
春喜的夸赞像是撕裂黑暗的一束光,温暖地将她笼罩。
她知道大嫂是想拉她一把,让她不要再陷在这样的泥淖之中,可她实在是太胆小了,竟连把手交出去的勇气都没有。
沈清迟蜷缩成一团,把脑袋埋进被子里,低低地呜咽出声。
对不起,大嫂,我辜负了你的好意。
沈清渊不方便进沈清迟的闺房,一直在外面等着,见春喜出来,立刻迎上来抓住春喜的手,有些不高兴:“夫人在屋里待了好久。”
这些事是可以让大夫来做的,不需要她亲自动手。
春喜顺着他的话说:“抱歉,让夫君久等了,我们回去吧。”
沈清渊敏锐地察觉到春喜的情绪不高,停下步子问:“夫人不高兴?”
“没有。”
春喜否认,沈清渊却很执拗:“你有!”
他虽然喝醉了,但洞察力还在,绝不会判断失误。
春喜无奈,只能如实道:“我只是觉得这个世道对女子太不公平了,哪怕是血缘至亲,也薄凉得可怕。”
她娘如此,莫氏也是如此。
沈清渊把春喜抱进怀里,揉了揉她的脑袋:“夫人放心,有为夫在,以后没人能欺负你,而且等我们有了女儿,我也一定好好待她,绝不让她受分毫委屈。”
沈清渊的安慰很有力量。
春喜的情绪好了很多,但很快就发现有些不对劲。
“夫君,你离我远点儿。”
沈清渊不太愿意,一脸受伤的瞪着春喜,春喜轻咳两声,目光从沈清渊的胸口移到腰腹以下。
“抱歉,”沈清渊立刻道歉,随后又委屈地说,“我也没办法,自从夫人答应回家跟我那个……唔!”
春喜连忙捂住沈清渊的嘴把他拖回问心院。
夫君,以后还是别喝酒了吧,不然你这名声迟早要完!
又是一夜折腾,第二日春喜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她刚洗漱完,宫里就来人传旨。
等她和沈清渊赶到前厅,莫氏和侯府众人都已经在了,多日未曾露面的莫芸婉竟也站在莫氏身后。
“陛下下旨,你们却姗姗来迟,真是好大的派头!”
莫氏冷声呵斥,她知道这次的圣旨应该是提拔沈清渊的,想到昨日沈清渊说要把她送去庵里养老,心里膈应极了。
沈清渊没有理会莫氏,带着春喜跪下,负责宣旨的公公睨了莫氏一眼,莫氏连忙带着众人一起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京兆府长史沈清渊,少年及第,惊才绝艳,入京兆府十年破获大小案件无数,沉稳低调、不骄不躁,今又破获徐州贪污案,乃朝廷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才,从即日起,擢升入御史台,任御史中丞,行分察百僚、纠视刑狱、肃整朝仪之责,钦此!”
“微臣接旨,谢主隆恩。”
沈清渊接了旨起身,春喜则拿了赏银给传旨的公公,公公笑着道喜,说了一番吉祥话。
莫氏笑不出来,只觉得刺耳至极。
她知道沈清渊这次会升官,但没想到陛下直接把他升进了御史台,还是正三品的御史中丞,那是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得到的位置啊。
沈清渊到了如此高位,越儿却还没有考取功名,如何还有希望争得世子之位袭爵?
莫氏的脸色很难看,莫芸婉上前扶住莫氏:“姑母,表哥高升也是侯府之喜,姑母应该高兴才是。”
听到这话,莫氏硬挤出一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