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还凝在青石板上时,雁回峰的山道上已响起密集的脚步声。来自五湖四海的宗门代表们身着各异服饰,腰间佩着象征身份的令牌,沿着蜿蜒的石阶向上攀登——今日是十年一度的江湖会盟,由昆仑墟牵头,在雁回峰顶的望月台举行。
叶辰站在望月台边缘,指尖拂过栏杆上的霜花。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棉袍在晨风中微微晃动,与周围锦衣华服的各派长老相比,显得格外朴素。身后传来脚步声,是战神宗的小师弟抱着一卷地图跑来,气喘吁吁道:“师兄,南家老祖带着人到了,就在台下候着,说要亲自给您递烈火符的新配方。”
叶辰回头时,正看见南玄山拄着龙头拐杖,在一群弟子的簇拥下拾级而上。老人的背比三个月前挺直了些,鬓角的白发间竟添了几缕黑丝,手里捧着个檀木盒,盒身上雕刻的火焰纹在朝阳下闪着光。
“叶小子,”南玄山把木盒往叶辰怀里一塞,语气依旧硬朗,眼底却藏着笑意,“这是加了冰魄草的改良配方,能在水里燃半个时辰,你且拿去试试。”盒盖打开的瞬间,一股清冽的寒气混着草木香漫出,里面的符纸泛着淡淡的蓝光,正是用离火草与冰魄草混合绘制而成。
叶辰刚要道谢,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破空之声。数道流光划破天际,落在望月台中央,激起的气浪吹得众人衣袍翻飞——是蜀山剑派的人到了。为首的清玄道长一袭白衣,背负长剑,身后跟着十二名剑童,个个身姿挺拔,腰间剑穗无风自动。
“叶小友别来无恙?”清玄道长稽首为礼,目光落在叶辰怀里的檀木盒上,笑道,“南老祖的烈火符可是江湖一绝,当年若不是他藏着掖着,魔域那次突袭也不会死伤那么多弟子。”
南玄山“哼”了一声,拐杖在地上顿出个浅坑:“老道少揭我短!今日会盟是议正事的,再提陈年旧事,休怪我不客气。”
正说着,台下又传来喧哗。只见一群身着玄甲的卫士簇拥着一辆鎏金马车驶来,车帘掀开,走下一位身着紫袍的中年男子,面容威严,正是朝廷钦派的监盟使王大人。他身后跟着的侍从捧着个锦盒,里面盛放着皇帝亲赐的“江湖令”——持此令者,可调动天下门派共同御敌。
“诸位英雄,”王大人声如洪钟,目光扫过全场,“陛下有旨,此次会盟需选出一位盟主,统领各派力量,肃清盘踞在黑风岭的魔族余孽。谁能担此重任,这江湖令便归谁。”
话音刚落,望月台两侧突然升起两杆大旗。左侧是蜀山剑派的“七星剑旗”,右侧是战神宗的“烈火旗”,旗面在风中猎猎作响,隐隐透出针锋相对的气势。
清玄道长拔出长剑,剑尖指向天际,剑气凝成一道光柱:“蜀山剑派历代守护中原,论资历,这盟主之位理当由我蜀山执掌。”
南玄山立刻反驳:“老道休要倚老卖老!上次黑风岭围剿,若不是叶小子带着烈火符断后,你蜀山的弟子早就成了魔族的点心!”
就在这时,台下传来一阵骚动。一群衣衫褴褛的村民背着包袱涌上台,为首的老汉“噗通”一声跪在王大人面前,哭喊道:“大人救命啊!黑风岭的魔族又下山掳人了,我们村已经被抓了十几个孩子!”
众人脸色骤变。清玄道长剑锋一转,沉声道:“魔族竟敢在会盟之日作乱?简直岂有此理!蜀山弟子,随我下山!”
“且慢。”叶辰突然开口,目光落在老汉身上,“老人家,魔族是从哪个方向来的?有没有说要什么东西?”
老汉抹着眼泪道:“他们说……要我们交出‘镇山印’,不然就把孩子扔进血池炼化!可那印是我们祖传的,谁也不知道在哪啊!”
叶辰眉头微皱,转身对王大人道:“大人,会盟之事暂且延后,救人要紧。南老祖,烦请您带弟子去东边山道设伏,用改良后的烈火符布下火阵;清玄道长,劳烦蜀山剑派从西侧绕后,截断魔族退路;剩下的人跟我正面突破,咱们速去速回。”
南玄山第一个应道:“好!老夫这就去!”说着抓起木盒里的符纸,带着弟子们如一阵风般冲下望月台。清玄道长虽有些不甘,但也知道救人要紧,冷哼一声后便领着手下御剑而去。
叶辰望着众人离去的背影,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自己捧着黄金求购烈火符时,南玄山那副拒人千里的模样。那时的老人眼里只有祖传秘方的珍贵,却忘了江湖人最该守的,是脚下的土地和土地上的人。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檀木盒,盒中的符纸蓝光流转,像极了此刻天边初升的朝阳。转身时,发现王大人正站在身后,手里捧着那枚江湖令,眼神复杂。
“叶小友,”王大人将令牌递过来,“这盟主之位,看来早已有人选了。”
叶辰没有接,只是笑着跃上旁边的一匹骏马:“等救回孩子再说吧。”马蹄扬起的尘土中,他的声音远远传来,“江湖令再重,也重不过百姓的哭声啊。”
望月台的晨雾渐渐散去,朝阳铺满整个台面。南家的烈火符在东边山道燃起青蓝色的火焰,蜀山剑派的剑光在西侧山岭划出银线,而叶辰的身影已消失在通往黑风岭的尘烟里——会盟的名号或许重要,但对真正的江湖人来说,脚下的路、身边的人,永远比台上的虚名更值得守护。
远处的钟声突然响起,不是会盟的礼乐,而是各村自发敲响的警钟,一声接着一声,在山谷间回荡,像极了无数人攥紧拳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