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原本喧闹的摊子前寂静了下来。
从墨池苑弟子以及周围的百姓们,都在盯着从陈廉手里流逝出来的灰烬。
“我什么都没做,碰到就变这样了。”
陈廉一脸无辜。
对面的那女弟子瞅了瞅灰烬,又看了看陈廉,沉吟道:“你最近的灾祸厄运可不轻呐。”
没等陈廉吱声,姜世生就咋呼道:“你意思是,我兄弟是厄运缠身,碰到你这平安符,才会出现这情况?”
“不错,平安符,自然是消灾解祸的。”那女弟子抿了抿嘴,道:“但如果本身的灾祸厄运太重,平安字符都承受不住,便会自行瓦解。”
此话一出,周围挤在陈廉身旁的百姓们立刻默默退避,跟避瘟神似的。
陈廉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对于女子的推测,其实他也是相信的。
眼下,不就是刚面对着皇帝支配的厄运嘛。
虽然靠着今夜的显眼包表现,搏了一些名气,暂时化险为夷了,但后续这个阴骘冷酷的皇帝肯定还要搞幺蛾子。
而且,说实话,陈廉至今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是灾星降世还是福缘深厚。
要说福缘深厚,自己从穿越以来,一直面临着各种灾劫祸事,杀身之祸更是家常便饭。
但要说是灾星降世,但自己又在净土教地宫里,从地宫娘娘座下的五色莲花台里,获得了机缘系统。
“需要我帮你看看四格吗?”女子忽然说道。
“四格?”陈廉一怔。
“即人格、性格、品格和命格。”
“……那便有劳姑娘了。”
但是旁边的几个墨池苑弟子却劝阻道:“二师姐,贸然窥探人之命数,有悖于天道的。”
“无妨,浅看一眼,不沾染因果,即便有天谴,也挨不到我身上。”那女子无所谓道。
姜世生忍不住问道:“那真有天谴,会降临到谁头上?”
女人坦然回道:“身边之人。”
闻言,姜世生也默默的从陈廉的身边挪开了两步。
“这里人多嘈杂,你随我到这来。”
那女子指了一下摊子后面的河畔。
这是京都内城和外城之间的人工运河。
此时夜色悠悠,河水脉脉,映衬着两旁的繁华热闹,宛若一名藏在暗处欣赏人间的俏佳人。
三人来到了河畔的杏花树之下,那里有石制的一桌四椅。
落座后,陈廉就主动把手伸在了石桌上。
“你干嘛?”女子问道。
“你不是要给我看命理吗?”陈廉反问。
女子嫣然一笑:“那都是江湖术士的手段,我们墨池苑可没这么讲究。”
说着,女子从腰间的香囊里取出了一张符纸,正是墨池苑特有的那款。
女子将符纸摊在桌面上后,又向摊子那的同门弟子要来了笔墨。
“你在这符纸上写一段话,随便写什么,比如你此时的感悟和心事。”女子将毛笔递给陈廉。
“又要写。”
陈廉暗暗腹诽,握住毛笔后,稍微酝酿了一下,却没有之前那么讲究了,随手就写下了一段话。
女子首先看到了字迹,蹙了蹙柳叶眉,道:“字迹这般狂狷,还透着杀伐之意,莫非你是修体的武者,抑或者从事杀伐之事的兵士武将?”
“姑娘高见,平时的确握刀握多了。”陈廉莞尔一笑,“那我的性格,姑娘应该是看明白了。”
“人格也看懂了。”女子的芊芊细指一抬,在符纸边缘敲了敲:“你握笔时的力气很大,说明你很谨慎,内心有着极大的不安全感,这说明你长期处于紧张的状态中。”
“这与人格有什么关系?”
“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女子评定道:“阁下的人格已经遭受污染了,若是你周围大多是阴险狡诈之人,你也会变得像他们那样子。”
陈廉默然。
他理解了这女子的意思。
不管自己原本的人格怎样,但由于长期呆在这个修罗场里,人格已经呈现趋同化了。
换言之,自己也变得腹黑冷酷。
只有这样子,才能从这修罗场中活下来。
接着,陈廉继续书写。
女子托着腮帮,睁着水澄澄的妙目观看。
“咦。”
当陈廉写完第一段话时,女子数了数字数,道:“七、八、九……你写了九个字,还要往下写呢?”
陈廉点头。
“那你的品格,我大致也有数了。”女子轻笑道:“品格,还算是端正,内心情感丰富,有倾诉欲,只是一直被压制隐忍。”
姜世生打岔道:“二哥,我也觉得你很多事情都憋在心里,以后有什么事尽可以跟我说说,我们一起排忧解难。”
陈廉翻了个白眼,埋头写出了下一段。
当写完之后,那女子的眼神忽然亮了一下。
“此生若能得幸福安稳……谁又愿颠沛流离。”
女子的眼神在符纸上的一个个字上流转,眸光宛若河面上的皓月倒影,在熠熠扑闪。
“好句,原本上一段写出来时还没什么感觉,但有了下一段,却是发人深省、耐人寻味。”女子赞叹道。
接着,女子问道:“你真是修体的武者?”
“略通文韬诗句。”陈廉搪塞道。
“那便是文武双全了,厉害。”女子饶有兴致道。
陈廉不愿在陌生人的面前透露个人信息,转口道:“那剩下的命格看出来了吗?”
“命格,关乎天道之安排,我说不得。”女子指了指符纸:“得它说。”
随着女子指尖冒出了一团微光。
符纸上的文字开始游动起来,然后汇聚组合,凝结出了一个字:
安!
“居然化出了安字符,奇怪了。”
女子喃喃道,又煞有介事的打量了一下陈廉:“但你明明又厄运缠身,怎会有安呢,莫非……”
“莫非什么?”陈廉问道。
女子没正面回答,道:“你的命格颇为奇特,我目前学艺没到火候,还需回去请教老师。”
顿了顿,女子低声道:“我只能提醒你一句,若想安稳,便需自重。”
“这话怎么理解?”姜世生纳闷道。
“自重啊。”那女子没好气道:“越重的东西,是不是越难撼动,解释过来,就是你长得越重,就越能安稳在一个地方,别人推也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