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鸣的目光中满是惊愕,定格在沈枢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庞上。
他未曾料到,于皎竟会将那梦境中的秘辛,毫无保留地倾诉给了沈枢。转念及此,他又觉释然。毕竟,沈枢已是于皎的夫君,她心中的忧虑与挂念,皆因他而起。
沈枢察觉到解鸣的震惊,声音平静而淡然。
“我夫人将你写给她的信件,转交给了我。”
解鸣的瞳孔骤然放大,难以置信地瞪视着前方。
原来,于皎不仅分享了梦境,就连信件,也一并交付给了沈枢。
解鸣是了解于皎的。
她心思细密,能说会道。
将他写给她的信件交给沈枢,并不是觉得自己无法转述,只是想借此证明他们之间清清白白,不存在其他关系。
前世里,正因她那颗细腻入微的心,即便在于皎身旁,不乏对她心生倾慕的男子,他却始终坚信,于皎绝不会背弃自己。
她,总能给人以满满当当的心安。
念及此,解鸣心中又觉于皎万般皆好。
世间之人,无人能及她分毫。
“既然沈大人已经看过信件了,又来找我做什么?我已经将我知道的都告知于你,你今天到这里来,难不成是想给我论功行赏?”
沈枢神色很淡,“这样的梦,你做到过多少次?”
解鸣缓缓抬起眼帘,目光穿越了空间的距离,与沈枢交汇。
他们之间,似乎总有一道无形的墙,自儿时起便悄然矗立。
沈枢,那个被京城同龄公子哥们视为难以逾越的高峰,他的光芒太过耀眼,以至于旁人只能在其阴影下黯然失色。
解鸣也不例外,他心中的那份不甘与无奈,如同暗夜中的影子,悄然滋生,却无从诉说。
记忆中的沈枢,早逝的结局为他平添了几分悲凉的色彩,也让解鸣心中的复杂情感化作了淡淡的唏嘘。
这辈子,还没死的沈枢站在他的面前,目光轻轻掠过身体。
那是一种不加掩饰的平静,却让解鸣感觉自己仿佛被剥去了所有的伪装,赤裸裸地暴露在这片光芒之下,卑微如尘土,渺小且无力。
解鸣心中的嫉妒与阴暗如同被风卷起的尘埃,肆意飞扬,却又无处遁形。
嫉妒又阴暗。
“也不多,也不是次次都能应验。五次能有个三四回。”
“之前都梦到过什么?”
“之前?”解鸣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那笑容中藏着几分挑衅,几分深意,“你当真想知道?”
沈枢点头。
既然关于云安的那一幕,解鸣已在梦中预知,得以未雨绸缪。
那么,即便是其他未知的片段,即便它们最终或许只是虚妄,提前布下一局防备之棋,又有何妨?毕竟,有备无患,总是明智之举。
解鸣的目光如炬,牢牢锁定在沈枢的脸上,心中那股迫切几乎要溢出来,渴望亲手撕去那层淡然无波的面具,只为窥见沈枢失控的疯狂。
“我在梦中,目睹了你的妻子,她成了我的伴侣,与我共赴云雨,夜夜在温柔乡里醉生梦死。”
沈枢倏然站起,面色沉冷,“你休要借此机会辱我夫人!”
沈枢闻言,身形猛地一震,随即站直了身子,脸色铁青,怒意在他眼中翻腾。
“解鸣,你休要以此等荒诞之言侮辱我的夫人!”
解鸣的笑声突兀地响起,带着几分得意与挑衅。
“侮辱?这可是你自己要探寻的秘密,我只是如实转述罢了。在那梦境之中,她对我柔情似水,归家之时,她会亲手为我褪去衣衫,备好热腾腾的饭菜,我们情深意重,仿佛整个世界只剩彼此。”
“解鸣,你若不愿分享,直说便是!再如此,我割了你的舌头!”
沈枢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解鸣的面庞上缓缓漾开一抹阴冷的笑意,“既然你不信这个,那我再告诉一个和你有关系的。”
他慢慢直起身子,靠近沈枢。
“你会死,就在今年。”
沈枢沉默地看着解鸣。
解鸣一笑,靠回轮椅。
“信不信由你,只有这些了,沈大人若无其它要是,请回吧。”
沈枢静静地凝视了解鸣片刻。
比起自己的死讯,他更在意的是解鸣说的,他与于皎是夫妻的话。
从前,于皎与解鸣之间,更像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彼此间充斥着难以调和的对立与疏离。
即便此番于皎破例对解鸣施以援手,但依照解鸣那冷峻孤傲的性情,明知前路布满荆棘,能出手相助一次已是莫大的慈悲,断无可能一再书信频传,拼尽全力阻止,甚至不惜暴露梦境一事。
难不成真的如解鸣所说。
他的梦中,他和于皎是夫妻?
沈枢心中猛地腾起一股被人触犯的不悦,情绪骤然阴沉。
于皎一眼便察觉到他面色阴沉如水,心中已然明了。
沈枢和解鸣的谈话不顺利。
没敢问。
转而和沈枢聊起别的。
沈枢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心脏仿佛被无形之手紧紧攥住,耳畔的话语如同风过无痕,未留丝毫印记。
他的思绪,全然被一幅画面所占据——解鸣与于皎,在那虚幻的梦境之中,竟以夫妻之姿相依。
一股难以名状的怒火,在他胸中熊熊燃烧。
解鸣他竟然敢做那样的梦意淫于皎!
他当时怎么没一剑劈了他!
念及此,他身形一晃,几欲破门而出,那股冲动几乎要将他理智的堤坝冲垮。
沈枢猛地站起,动作之剧烈,连带着桌上的茶具也轻轻震颤。
于皎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
“郎君?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啊?”
沈枢豁然回头,眸中的森冷,让于皎胆寒。
她刚刚是说了什么让他生气的话吗?
于皎思索了一番。
刚刚说的无非就是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
难不成是沈枢不爱听?
“郎君若是不爱听,我以后不说了。”
沈枢一个箭步冲到于皎的面前,抓着她的手腕,将人往面前一拽。
“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和解鸣见过几回?”
于皎心一“咯噔”。
这把火终究还是燃到了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她的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