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如银针斜插在夜幕里，砸在泥泞中溅起细碎的水花，混着黑水蛇君蜷缩时碾压出的污浊，在青石板上蜿蜒成暗黑色的溪流。
胡好月立在廊下，素白的裙角被夜风卷得微微发颤，眸底的阴沉却比檐外的雨幕更浓，像化不开的墨汁，死死凝在地上那道佝偻的身影上。
黑水蛇君的指尖深深抠进泥地里，指甲缝里塞满了湿冷的烂泥。
他原本还算周正的人类面庞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左侧脸颊的皮肤裂开细如蛛网的纹路，暗青色的鳞片从缝隙里钻出来，覆着一层细密的水珠，在微弱的天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妖力像被戳破的布袋里的沙，顺着毛孔往外漏，连带着魂魄都在发颤。
“主人……”
他咬着牙，声音破碎得像被雨打烂的纸，“我……我骨头缝里都在烧……”
胡好月俯身，指尖悬在他肩头三寸处，却没敢落下。
她能清晰看见他脖颈处蔓延的暗红色印记，那是封妖印发作时的征兆，印记边缘泛着淡淡的金光，像活物般一点点往皮肉里钻，所过之处，妖力瞬间被碾成齑粉。
她的指尖冰凉，连带着声音都淬了寒霜：“姜尚的封妖印，专克妖魂，哪怕你扒了张人皮裹着，魂里的妖气一日不散，这印就一日不会停。”
胡好月看着雨，记忆久远。
“封神时代，姜子牙受命扶正人族气运，妖族强大，为了能顺利匡扶人族，女娲暗中叫人把执掌众妖的封妖印给予他，而你中的就是封妖印。”
“什么？封妖印？”
黑水蛇君虽说没听说朝歌，姜子牙，但是女娲这二字不可能不知道。
他脸色苍白，“这种神器，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姜尚……女娲……”
黑水蛇君的瞳孔猛地收缩，青鳞覆盖的下颌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虽不知朝歌旧事，却在妖族典籍里见过女娲的名讳。
那是众妖敬畏到骨子里的创世神。
他挣扎着抬头，雨水顺着额发流进眼里，混着血丝往下淌。
风忽然转了向，卷着雨珠打在胡好月的脸上。
她抬手拭去颊边的湿意，指尖触到一片冰凉，记忆却猛地扎进了千年前的迷雾里。
那时她奶奶还是昆仑山上修行的狐妖，曾远远见过姜子牙执封神榜立于朝歌城头。
那枚悬在他掌心的封妖印通体莹白，印面上刻着繁复的符咒，每一道纹路里都裹着人族的气运，压得满城妖邪不敢抬头。
女娲娘娘隐在云端，素手轻挥，那枚印便稳稳落进姜子牙手中，当时她听见云端传来清冷的声音：“人族兴，妖族敛，此乃天道。”
“跨了整个时空啊……”
胡好月轻声呢喃，声音被雨声揉得发飘。
她垂眸看着黑水蛇君身上越来越浓的妖气，暗青色的蛇尾已不受控制地从人类的衣摆下探出来，鳞片在雨水中泛着狼狈的光。
封妖印的金光还在蔓延，已经爬到了他的手腕，所过之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机。
“主人，救我……”
黑水蛇君的声音彻底哑了，他伸手想去抓胡好月的裙角，指尖却在触到布料的前一瞬僵住。
妖力消散的速度越来越快，连抬起手都成了奢望。
他能感觉到魂魄正在被一点点撕裂，封妖印的力量像无数根细针，扎进他魂灵的每一寸，痛得他眼前发黑，耳边只剩下雨声和自己粗重的喘息。
胡好月的眸子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阴沉里掺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她当然知道封妖印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哪有什么偶然，哪有什么巧合。
自从她入这方世界开始，怕是所有的一切都在等着她，天道怕是也在等着。
雨还在下，廊下的积水已经漫过了胡好月的鞋尖，冰凉的触感顺着鞋底往上爬。
她看着黑水蛇君身上的妖形越来越明显，蛇尾在泥地里拍打出一个个浅坑，暗青色的鳞片上沾着血丝，狼狈得让人心头发沉。
封妖印的金光终于爬到了他的脖颈，离眉心只剩寸许，只要再往前一步，这具躯体里的蛇妖魂灵，就会被彻底碾碎。
“主人……”
黑水蛇君的呼吸已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他最后看了胡好月一眼，眸子里满是哀求，“我不想……死在这……”
胡好月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珠。
她抬头望向雨幕深处，那里黑漆漆的，像是藏着千年前朝歌城头的影子，藏着女娲娘娘清冷的眼神，藏着那枚压得妖族喘不过气的封妖印。
她忽然轻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化不开的冷意：“既然你如此痛苦，那我让你解脱好了。”
话音未落，她忽然抬手，指尖凝聚起一团暗紫色的妖气，猛地按在黑水蛇君的眉心。
妖气与封妖印的金光撞在一起，发出“滋啦”的声响，白色的雾气瞬间升腾，带着烧焦的味道。
黑水蛇君痛得浑身抽搐，感觉到那股撕裂魂魄的力量，随后化作青烟。
胡好月感觉到掌心传来的反噬力，震得她手臂发麻。
眸子里的阴沉彻底变成了决绝：“封妖印？女娲娘娘，您把印给姜子牙那一刻，就背叛了妖族…………”
雨丝还在斜斜地落，廊下的积水里，映着胡好月挺直的身影。
该回家了，不然娘跟有谅哥又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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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国栋抓到了吗？”
“莫老，他跑了。”
头发花白，精神抖擞的老人眸子微眯，“跑了？他能跑到哪里去…………”
看着窗外的雨，他手里拿着的封妖印发出诡异的光芒。
“跑了也没关系，这东西似乎比想象的还要厉害呢！”他脸上露出一丝淡笑。
夜里，罗守月睡得香甜，胡好月摸着她的脸，美眸里不知想什么。
“好月。”
罗有谅进屋，给她披了一件外套，“天冷了回屋吧！”
胡好月点了点头，把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