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立春启蛰·紫芝生处见真机
一、东风解冻·冰崖裂处现玄关
正月节，东风携青帝令箭至罗浮。山巅万年玄冰发出龙吟般异响，裂纹如《周易》爻象纵横蔓延。那冰原本是颛顼帝封印水怪之处，每道冰棱皆刻有禹王锁蛟纹，此刻却如活物般蠕动，纹路间渗出缕缕青气，正是《黄帝内经》所言\"东方生风，风生木\"的具象化。守山白鹿\"霜蹄\"踏碎晨雾而来，鹿角分叉处忽然绽放玉兰花——此花五瓣合五行之数，花瓣上露珠滚动，映出\"甲乙东方木，春气通于肝\"的古篆。
冰裂声中，一道紫虹破寒而出，虹尾扫过之处，古松抽新枝如翡翠簪，枝桠间竟结出形似肝脏的树脂；寒梅开早蕊似珊瑚坠，花蕊呈五指张开状，暗合\"肝藏血，开窍于目\"之理。更奇者，崖壁青苔竟排成\"木曰曲直\"四字，每字皆有流萤般光点游走，光点聚散间化作草药图谱：桑叶疏肝，柴胡升阳，白芍柔肝，历历分明。
霜蹄踏碎最后一块冰棱时，忽见冰下深潭倒映出异象：潭底并无游鱼，却有无数药草虚影浮沉。人参如娃娃抱膝而坐，头顶红点对应百会穴；枸杞似星火燎原，每粒果实都显露出\"肾开窍于耳\"的耳形纹路；最中央便是那首乌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根须分作五叉，各缠青、赤、黄、白、黑五色气团，分别对应肝心脾肺肾五脏。
潭水忽然沸腾，浮出一块青铜方鼎，鼎身刻有\"春生\"二字，鼎中升起六气旋转图——厥阴风木、少阴君火、太阴湿土、少阳相火、阳明燥金、太阳寒水，正是主气的六步循环。霜蹄以角触碰鼎身，鼎中竟流出琼浆般的液体，沿着冰裂纹渗入山体，所过之处， dormant 的草药种子纷纷顶开冻土。
二、蛰虫始振·恶藤窥隙动邪心
山腹虫穴中，冬眠的蜈蚣突然集体苏醒，百足齐动如骤雨打叶，毒钳互击发出金石之音。这异动惊醒了盘绕在尸陀林的\"腐骨藤\"——此藤本是汉末庸医误治而死的患者怨气所化，吸坟茔阴气而生，叶边锯齿状如鬼牙，茎中黑汁沾肤即烂，每到瘟疫之年便化形作祟。此刻它正缠绕着一座无名荒坟，藤蔓上挂着二十四个骷髅铃铛，每个铃铛都刻着\"误治\"二字。
腐骨藤扭曲着扬起三枚花苞，花苞绽开却是骷髅面孔，眼窝处涌出绿火：\"立春三候，木旺土囚，正是夺那首乌灵枢的良机！昔年神农藏《灵枢玉简》于其根，若得此宝，便可颠倒五行，让人间再无对症之药！\"它抖落骷髅铃铛，铃铛落地化作黑犬，犬口吐疫病孢子，所过之处，苔藓尽皆焦黑。
行至半山腰，腐骨藤撞见一株刚破土的紫花地丁。那地丁虽只有两寸高，却生得端正秀挺，五片花瓣如紫霞裁就，花心黄蕊似金汁点染。腐骨藤阴笑：\"小花小草也敢挡路？吾之疫病孢子，连金石都能蚀穿！\"黑汁正要喷洒，忽见地丁花瓣自动合拢成钟形，竟将孢子尽数收入囊中，花瓣表面泛起珍珠母般的光泽——此乃\"以花类之轻清，解秽浊之毒\"的先天本能。
远处松涛间传来童子清越笑声：\"木气当令，万物皆有护生之能，尔等浊土之气，安能犯我东方木精？观尔藤身缠二十四骷髅，莫非还记得被医者误治之痛？既知误治之苦，为何不思向善，反要戕害生灵？\"腐骨藤闻言浑身震颤，骷髅铃铛发出哀鸣，却仍咬牙道：\"吾等怨气已成魔，唯有吞噬灵枢方能解脱！\"说罢，藤蔓化作黑烟，裹挟着尸臭向山顶扑去。
三、鱼陟负冰·灵草化形入世来
深潭冰面彻底消融，两条锦鲤驮着颗露珠跃出水面。那露珠非水非晶，竟似凝结的春光，内中隐约可见《灵枢玉简》的蝌蚪文在流动。露珠坠在向阳坡地，泥土立即泛起涟漪，如煮沸的药汤咕嘟冒泡，先后冒出五种异象：初冒青气，如炊烟袅袅，此为木气；继冒赤气，似流火荧荧，此为火气；再冒黄气，若金雾蒙蒙，此为土气；又冒白气，像瑞雪纷纷，此为金气；终冒黑气，如玄云叆叇，此为水气。
五气交融处，先冒出五片嫩叶，叶纹呈先天八卦状，乾卦在叶尖主升，坤卦在叶基主降；继而茎秆分作两歧，左生三枝应天三生木，右生四枝应地四生金，暗含\"天一生水，地六成之\"的河洛之数；最后根须拱出地面，竟自塑成十四五岁少年模样，肌肤似温玉含春，发间缠绕的青藤每寸都有七个节疤，对应人身七窍；腰畔悬着片形似玉简的叶片，边缘刻着\"虚邪贼风，避之有时\"的古训。
少年轻嗅山风，鼻翼翕动间便知百里内草药分布：东边山坳的野蔷薇刚开第三朵花，花瓣上的露水可解肝郁气滞；西侧溪畔的石菖蒲新芽长至三寸三分，正是采来通心窍的最佳时机；南坡的松果上凝结着琥珀色的松脂，可收涩止血；北崖的枸杞藤缠着菟丝子，需趁未开花时分离，以免\"子盗母气\"。他信步走向砍柴声处，鞋尖轻点草地，所过之处杂草尽皆向两侧倒伏，让出一条铺满蒲公英的小径。
转过山弯，便见樵夫阿牛被腐骨藤缠在枫树上。那枫树本是五十年前村人祈雨所植，此刻却被黑气侵染，树叶尽落如骷髅指爪。阿牛面色青紫如猪肝，喉间发出\"咯咯\"声，左手无意识地抓挠胸口——正是肝郁化火、风痰上扰之象。少年轻抚藤身，指尖抚过处浮现出《伤寒论》的条文金光：\"诸风掉眩，皆属于肝\"。他口中吟道：\"木克土，酸胜甘，尔等浊土之气，安能犯我东方木精？\"指尖渗出的紫液如酸梅汁，滴在藤上顿时腾起焦糊味，还隐隐有烧肉般的腥气——原来腐骨藤的黑气中竟夹杂着人肉腐臭。
四、春气萌动·药庐初悟五行理
阿牛劫后余生，膝盖一软便要下拜，少年伸手虚扶，阿牛只觉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身体，如春风拂柳。\"小哥可是仙人？\"阿牛揉着脖子问。少年摇头：\"非仙非神，乃草木之精也。吾名何首乌，因感立春木气而生，你且唤我阿乌便好。\"说罢，他轻嗅阿牛衣襟，\"你身上有陈艾味，可是家中有人患寒湿痹症？\"阿牛惊道：\"正是老父！他每逢阴雨便腰痛如折......\"
行至村口，见老药师正对着药柜皱眉。那药柜分上下三层，对应天地人三才，此刻上层的柴胡与升麻\"嗡嗡\"作响，似要挣出抽屉——此乃春月木气过旺，升散之药感应天时，自发想要\"春主升发\"。老药师捻着胡须喃喃：\"《素问》云'春宜养肝'，可这升药躁动如此，恐反伤肝阴......\"阿乌见状，取来白芍放入二药之间，轻声道：\"乙木太过，当以辛金制之，酸木收之。白芍虽属木，却得西方金气，能引火归源，如将才治军，刚柔并济。\"
果然，白芍的酸敛之气一入，柴胡与升麻即刻安静如初，柜中还隐隐透出清香味，如雨后竹林混着青苹果气息。老药师震惊作揖：\"小友莫非知晓《汤液经法》？昔年伊尹制方，以白芍为'泻肝汤'主药，正是取其'以木伏火'之妙！老朽行医三十年，竟不如小友一瞥洞明。\"阿乌微笑指腹：\"适才救阿牛时，触感其脉如琴弦绷急，此为'弦脉'属肝，又观其目赤多眵，知肝木过亢，是以用紫液之酸泻肝经实火，此非医理，乃吾与草木相通之本能也。\"
说话间，药庐外传来孩童哭声。原来是邻村孩童追蝶时跌伤，膝盖肿得如小馒头。老药师欲取红花油，阿乌却道：\"春月木旺，宜用'以形补形'之法。\"他寻来竹节断裂处的\"竹伤\"（即竹节间的伤流液），混以新鲜苔藓汁，调成青绿色药膏。敷药时，他以拇指按揉孩童膝盖的\"犊鼻穴\"，口中念道：\"膝为筋之府，肝主筋，此穴属胃经，却与肝经气相通。\"片刻后，孩童便嚷着要下地跑跳，膝盖肿胀已消了七分。
五、阴阳交感·乳燕衔泥调春方
卯时三刻，村西头王娘子抱着三岁孩童冲进药庐，鬓角插着的木樨花已被汗水浸湿。\"药师快救救虎娃！他从冬月起就不肯说话，近日更觉他眼神呆滞，似被邪祟附了体......\"王娘子话音未落，虎娃忽然剧烈咳嗽，吐出两口清稀痰液，痰中竟有冰碴——此乃冬月寒邪深伏于肾的明证。
阿乌以指尖沾温水轻点虎娃虎口，观其指纹透至气关，呈青紫色斜向食指——\"青主风，紫主热\"，再看舌苔白腻水滑，便知是\"水不涵木，肝风内动\"。他对王娘子道：\"此病非邪祟，乃冬寒藏于肾，今春木旺，肾水不能滋养肝木，遂致虚风内动。若用金石重镇之药，反伤小儿元气，当以'水生木'之法缓缓图之。\"
说罢，他携阿牛至竹林深处，在月光下寻得三株\"龙头凤尾\"之竹——即竹根分叉如龙头昂扬，竹梢下垂似凤尾舒展，此竹得天地晨昏二气，晨吸朝露，昏纳月华。取竹沥时，阿乌特意让竹梢朝东，以承接肝气：\"竹沥虽属凉性，却得东方木气，能直入肝经，清虚风而不伤正。\"又采来未开的迎春花骨朵七枚，以晨露浸泡——七为少阳之数，迎春花先春而开，得少阳之气，最能疏肝解郁。
煮药时，阿乌将陶罐置于东侧窗下，让初升朝阳直射罐身：\"东方属木，春阳属少阳，以木气引药入肝，以阳气化肾中伏寒，此乃'天人相应'之法。若在秋日，便需置於西方，以金气收敛；冬日则置於北方，以水气潜藏。\"药成时，竹沥青碧如翡翠，花露金黄似琥珀，二液相融竟不沉降，如太极鱼图般旋转，分明是阴阳交感之象。
虎娃饮下三匙，忽然指着窗外笑：\"看！小燕子衔泥呢！\"王娘子惊诧落泪：\"这孩子半月不曾言语了......\"阿乌轻抚虎娃头顶\"囟门\"处（此处对应脑髓，与肾相通），但见囟门微微跳动，如春水荡漾：\"肝风已息，土气将复。待谷雨时食些山药粥，脾土健运，气血生化有源，自然能言善动。切记今春不可食寒凉之物，以免再伤肾水。\"
六、七情和合·恶草亦成济世材
巳时正，采药人背着竹篓踉跄而来，篓中竟装着三株\"断头草\"——此草学名乌头，根茎形如纺锤，色黑如铁，有\"百药之长，亦百毒之祖\"之称。老药师惊欲阻拦：\"此草剧毒，十步内草不生、虫不鸣，你怎敢采来？\"采药人苦着脸道：\"山下张员外患寒痹，非此草不可治，可家中无钱购那炮制好的熟附片......\"
阿乌却伸手接住滚落的乌头，指尖刚触其皮，便觉一股阴寒之气直透骨髓，如入冰窖。\"毒药非毒，用之失宜则毒，用之得法则药。\"他命阿牛取来蜂蜜三斤、黑豆五升、甘草二斤，先以甘草水浸乌头七日——甘草味甘属土，土能伏水，可制乌头之寒毒；再用童便拌蒸三时辰，童便咸寒属水，能引药入肾，且\"咸能软坚\"，化乌头之燥烈；最后与蜂蜜、黑豆同煮，至豆烂汁干——蜂蜜甘润属土，黑豆色黑属水，土水合德，共制乌头之暴。
炮制过程中，阿乌口诵《雷公炮炙论》：\"乌头遇黑豆而性缓，得蜂蜜而毒解，此乃相畏相杀之道。今春木旺，当防金气不足，乌头通十二经，走而不守，正可助肺金制木，但若无人中黄（甘草）调和，终是虎狼之剂，需佐以白芍、熟地等酸甘之品，以防伤阴。\"待乌头制成，其色如琥珀通透，表面泛起细密水珠，嗅之微有甘香，再无半点腥燥之气。
老药师取微量敷于自己肿痛的指节，片刻即觉凉丝丝渗入肌理，肿痛渐消，更奇的是指节处原本暗紫的青筋竟也淡了许多。阿乌趁机讲解：\"七情者，如人间百态。单行如独行侠，独来独往效专力宏，如独参汤；相须如兄弟联手，麻黄配桂枝，共成发汗解表之功；相使如君臣佐使，黄芪配茯苓，黄芪为君补气，茯苓为佐利水，气行则水行；相畏如主仆之分，半夏畏生姜，生姜可制半夏之毒；相杀如仇家对决，绿豆杀巴豆毒；相恶如陌路相逢，人参恶莱菔子，一补一消；相反如敌国交战，乌头反半夏，遇之则气血逆乱。能识此七情，方知药性如人性，用药如用兵，需审时度势，调和阴阳。\"
七、五运推迁·香囊暗藏六气机
酉时日落，阿乌登上观星台。但见天穹之上，五运六气盘缓缓转动：今岁大运为木，司天之气为厥阴风木，在泉之气为少阳相火，形成\"木火合德\"之局，如《天元纪大论》所言\"木火同德，上应岁星荧惑\"。再观二十八宿，见轸宿旁有赤气如雾，轸宿属荆州分野，正是邻村方向，此乃\"赤气为火，雾为湿，火湿相搏，必发温疫\"。
他连夜召集村民，至后山采摘艾叶、苍术、石菖蒲、薄荷、丁香五味药草。艾叶辛温属火，其形为羽状复叶，如火焰舒展，可驱寒湿；苍术苦温属土，根如人形，有\"除湿发汗，健脾安神\"之功；石菖蒲辛温属木，叶如剑戟，能辟秽通窍，《道藏》称其为\"水草之精英\"；薄荷辛凉属金，茎方叶圆，合\"天圆地方\"之理，可清头目利咽；丁香辛热属水，花如丁状，能温下焦肾火。五味药按\"木火土金水\"五行方位摆成梅花阵，以朱砂为衣——朱砂色赤属火，能镇心安神，合\"火生土\"之理。
缝香囊时，阿乌特意制成双鱼护心形状：双鱼为坎离之象，一鱼眼镶雄黄（属阳），一鱼眼嵌雌黄（属阴），暗合\"阴平阳秘\"之道。分发香囊时，他详解医理：\"厥阴司天，风邪当令，然在泉相火，必致风热夹湿，故今岁温疫乃'风湿热'三气杂至。此香囊以辛散风（薄荷、丁香），以苦燥湿（苍术），以香辟秽（石菖蒲、艾叶），以重镇怯（朱砂）。且双鱼护心，能引药气入膻中穴，调体内阴阳，合体外五运，诸君佩之，可使'正气存内，邪不可干'。\"
村民将信将疑间，忽闻邻村方向传来阵阵哭号，夹杂着\"高热神昏吐泻不止\"的叫嚷。唯有本村老少，佩着香囊在月下闲聊，个个神清气爽，偶有蚊虫飞过，竟绕开香囊三丈远。阿牛嗅着香囊里透出的药香，忽然笑道：\"这香味像春天的早晨，又像老祖母的药罐，闻着就心安。\"阿乌望着星空喃喃：\"五运六气，如环无端，今岁木火过旺，待长夏需防土气不及......\"话未说完，忽见北斗七星的\"摇光星\"闪过一道黑影，似腐骨藤的轮廓，转瞬即逝。
结语·一元复始藏真机
立春一候，何首乌以\"木气萌动\"为题，演绎五行生克、七情和合之妙。从观冰裂而知木气、制乌头而明七情，到配香囊以应五运，每一桩皆显\"天人合一\"之理。然腐骨藤虽退，其主\"疫鬼\"尚未现身，更兼摇光星黑影乍现，五运六气盘中少阴君火之位隐隐有黑气侵蚀。且看雨水节气，何首乌如何以\"水生木\"之理，化解黑水为甘霖，驯服水精为药使？欲知后事，且看下回分解。
赞诗
罗浮紫府降灵苗，立春节气破寒寥。
五行化育通天地，七情和合定浊淆。
竹沥调肝风自息，乌头制毒性偏娇。
漫道仙踪何处觅，香囊深处藏灵标。
预告·第二回 雨水通玄·甘露化墨济尘寰
雨水节气，天降黑雨如墨，溪流尽染毒瘴。何首乌夜观天枢，见\"天一生水\"位被浊气污染，遂携阿牛探寻地脉源头。途中遇水獭祭鱼现异相——水獭所祭之鱼竟有三足，眼生双瞳；更有\"水葫芦精\"兴风作浪，其叶如铜锣，根茎结满人脸状瘤块，欲夺何首乌灵枢。他将如何以\"甘淡渗湿\"之法净化水源？又如何用\"土克水\"之理，以伏龙肝（灶心土）收服精怪？且看雨水时节，仙草再显通玄之术，解密\"湿胜则濡泄\"的医道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