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引还没来得及感动,就听黄慢慢“呃”了一声。
“那个,我刚才把你扔下的事儿,能别告诉白倦吗?”
姜引:“……”
黄慢慢的表情略狰狞,“你是没看见,她手里那个弓比你的还大,这要是让她知道了,不得把我穿成肉串烤着吃啊。”
姜引想说这才是你回来的原因吧,突然,一支棘箭擦着她的脸颊飞过,不远处的邪祟惨叫一声,应声而散。
“抱歉,我可不爱吃烤黄皮子。”
少女一袭白裙,立在黑影飞舞的雾气之中,搭箭开弓的样子格外英姿飒爽。
“卷!”
看到姜引的下一秒,英姿飒爽瞬间变成了委屈巴巴。
“呜呜呜姜引!”
白倦飞奔到姜引身边,确认她没有受伤之后,立刻开始瘪着嘴撒娇告状。
“刚才有个王八蛋把我的发夹抓走了,我抢回来一看,上面的钻石都掉了!”
“你看我的裙子呀,弄得脏兮兮的,这还破了个洞!”
“还有我的鞋——”
姜引心疼地捋了捋少女凌乱的发丝,没忍心告诉她头发后面有一撮被烧焦了,现在还在滋滋冒烟呢。
“苦了我的卷了……买!回头去商场,全部买新的,买最贵的!”
白倦舒服地眯起眼睛,一边抱着姜引蹭蹭,一边回手戳死一只试图偷袭的邪祟。
还抽空朝黄慢慢做了一个挥拳威胁的动作。
——你废了,老子让你来保护姜引,你居然把她扔这儿追着别人就跑了,xxx的黄皮子,你给老子等着。
黄慢慢:“……”
你们白家都是这样吗,人形的颜值和素质成反比。
在白倦和黄慢慢的帮助下,涌上舞台的邪祟被消灭了大半,但整个大厅里的邪祟数量依然只增不减。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失去意识的仙家越来越多,没有仙家的助力,出马弟子们就如同砧板上的鱼,只能挣扎一时,最终逃脱不了被宰割的结局。
这是一场消耗战,被消耗的只有他们。
姜引抹掉滑落到下巴的汗水,望向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台边的红木椅上,孟襟双腿交叠,一手慵懒地扶着太阳穴,悠哉地欣赏着这场同族之间的厮杀。
姜引注意到,他偶尔会自言自语,仿佛在和谁低声汇报着什么。
察觉到姜引的目光,孟襟抬眸,微微一笑,食指敲了敲另一只手的手腕。
他是在提醒姜引,时间不多了。
姜引默默咬紧牙关。
根本不用他提醒,她早已心急如焚。
难道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姜引知道此时不能仰赖他人来救,可被困在这个堪称铜墙铁壁的巨大法阵之内,她要如何才能破局?
放弃……不,她还不想放弃。
这时,一道凄厉的喊声划破雾气上空。
“十七!”
是方槿的声音。
又一个金色气泡缓缓升起。
气泡之内,一只成年的黄皮子安静地沉睡着。
黄慢慢发出一声兽类的嘶吼,试图唤醒失去意识的黄犹青,可不过是徒劳。
“方槿!”
姜引冲进人群寻找方槿的身影,突然,耳边响起一阵锁链碰撞的声音。
手腕一凉,姜引猛地回身,正对上一张熟悉的面孔。
“小姑娘,好久不见。”
是那晚在学校遇到的野茅山!
姜引反手拽住锁链,拉近两人的距离,“黑斗篷……你也是孟襟的人?”
野茅山嗤笑一声,“没办法,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除了他,越来越多的黑斗篷混入人群,只有一个一直站在阴影里,似乎在贴身保护孟襟。
这些黑斗篷和邪祟不一样,都是颇有实力的高手,雾气之中,惨叫声顿时此起彼伏。
这些人……是来收割的。
缠斗几个回合,姜引终于把棘箭扎入野茅山的胸口,野茅山也不恋战,自断锁链闪身而去。
姜引靠在墙边大口喘息着,后背的衣服已经湿透。
她的灵力所剩无几,再打下去只能肉搏了。
不远处,白倦射箭的动作越来越慢,她的右手上满是鲜血,几乎要拉不开弓,黄慢慢的肩、背、腿都受了伤,正在和一个黑斗篷咬牙死斗。
姜引扶着墙,朝他们的方向艰难挪动着,没走两步就跌倒在地。
腿上的伤口汩汩往外流着血,该死的野茅山,居然在锁链上涂了毒。
眼前越来越模糊,幢幢黑影与血色雾气交织,同伴的呼救声和哭嚎声被无限放大,似乎夹杂着白倦焦急的呼唤声……
渐渐地,所有的声音都低了下去。
意识消失的前一刻,姜引看到了陆至凌的脸。
好想他。
如果知道今天有来无回,早上出门前,她应该再抱他久一点的。
明天就是他的生日了,那对袖扣还躺在床头柜的抽屉里,再也没有机会送给他了吧。
说好要亲手为他戴上的,她又要食言了。
一滴眼泪顺着姜引的脸颊滑落。
果然和她猜测的一样,只是这一天,来得未免太快。
是她错了。
她不该这么自私,明知自己无法享常人之寿,还是压抑不住情感,偏要靠近。
是她贪恋他的爱和温暖,最后承受雨雪风霜的,却是他一个人。
最后,最后,还是伤害了他。
对不起。
除了这句道歉,还有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出口。
陆至凌,我——
“……恩公。”
“小、小恩公。”
一道细小的声音牵住姜引的最后一丝意识,拼命将她拉了回来。
姜引费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灰太耶满是灰尘和血痕的小脸。
“小耶……”
姜引的嗓音沙哑得厉害,她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卷说把你藏起来了,为什么要跑出来,太危险了,快回去……”
“小恩公,我没事。”
灰太耶将一个包袱捧到姜引面前,“小恩公,你看这个!”
姜引艰难地动了下身体,目光落在灰太耶怀里的包袱上时,眸子倏地一亮。
包袱皮是她在老家找到的那张老旧堂单,而里面包着的东西——
赫然是家里供奉的那三块无字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