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顾怀柔的电话没再打过来。
傅城屿看着一旁安静乖巧的女人，心里不是滋味。
明明是他最喜欢的模样，可此刻他心中却无法宁静，似有蚂蚁在爬：
“我说你啊，怎么那么淡定。”
沈宁薇回过神，没懂他的意思：
“淡定什么？”
傅城屿眼神晦暗，声音蛮温柔：“就是感觉你啊……”
他停顿了一下。
对上她茫然的清澈眼睛，他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没什么。”
感觉你。
给了我一种，不怎么在乎这段感情的错觉。
好像握紧在手心的沙子，稍一松手，就会细细碎碎地从指缝间溢出，直到一点一点逃离掌心。
也许是她成长了，情感不一定要非常浓烈地表达，平平淡淡也是真。
有人说过，开始再浓烈翻涌的爱，所有情侣最终都会回到平淡期。
只要她留在自己身边就好了，不是吗。
是他想太多了，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他的阿宁那么乖，那么懂事，从来都是爱着他的，怎么会轻易离开他呢。
大学四年，相爱三年，到了今年的冬天加起来一共就是八年。
他们也该走进婚姻了。
不是该，而是一定。
沈宁薇回头再次看向他时，傅城屿好像睡着了。
与一开始不同，身体微微往后躺，放松的模样，胸口呼吸起伏。
二日，天气晴朗。
高尔夫球场。
顾怀柔打了一会累了，到不远处休息。
苏桓晨看着她纤细娇小的背影，压眼神不觉暗沉，才没打多久，就说累了。
全程心不在焉，如果她不想出来的话可以不答应他的邀约。
眼尾下垂，眉宇下的眼睛染上失落之色，一会后，他也快速跟了上去。
顾怀柔看着手里手机通讯录页面，最上面一栏。
整整六个电话。
傅城屿没接过一个，全部显示对方正在忙碌中。
这明显就是被挂断了。
怎么会，怎么可能，她的阿屿第一次这样对她。
用力地把手机扔在休息椅的桌上，手机滑了出去，掉落。
最后被一只手掌稳稳接住，苏桓晨眼疾手快。
“你怎么了。”他的身体阴影在头顶上方。
苏桓晨发现她一直不太对劲，打球也不专心，给人的感觉就是沉浸在一种狂躁的情绪中想发泄却发泄不出。
顾怀柔低着头，眼底像是淬了毒，努力想平复好心情，可发现徒劳，森冷的怒意怎么也藏不住。
她现在既郁闷又气急败坏的，疯狂地想找个人或者找个地方发泄发泄，可这与她平时努力维持在外的人设不符。
就好像她只要做自己的前提下，任何事都会被人质疑，被人用怪异不寻常的眼神看待。
她做错什么了吗？
苏桓晨再次温柔地出声，提醒：“手机。”
递给她。
顾怀柔眼神冷漠，没有丝毫温暖的温度。
一群假惺惺的东西。
喜欢的不过是她在外营造的温柔亲和纯洁无瑕，人人可接近的白月光女神形象罢了。
一旦她露出一点马脚，甚至是稍微扭曲一点的表情，他们都会用恐惧和惊讶的神情对她。
好像她不应如此，她破坏了他们的想象，毁灭了留存的幻想。
可是她又凭什么去扞卫他们想象中的自己？
顾怀柔抬起双眸，眼眶发红。
苏桓晨被她的表情搞得一愣一愣的，关心：“你……怎么了？受委屈了吗。”
顾怀柔死死地盯着他看，不介意自己此刻的表情管理有多么差，
他难道看不出来吗，自己是在生气，愤怒，嫉妒，不甘，扭曲，不正常。
“我带你去回房间好吗，不想打球那不打了。”他实在有些担忧道。
说完，他就要伸手去扶她。
顾怀柔拍开他伸过来的手：“别碰我。”
强烈的抵触情绪格外凶猛，声音带着尖锐和刺耳。
苏桓晨身体僵住，后退一步：
“好，既然你不愿意，那我不碰你了，回去吧，我送你。”
她不喜欢，那他远离便是。
看着他唯命是从，好脾气的模样，顾怀柔冷笑一声，嘲讽意味拉满：
“你喜欢我是不是。”
一句话，使场面一度十分诡异。
没想到她会说这个，苏桓晨呼吸急促了一瞬：
“你来这之前喝酒了？”
试图用玩笑话帮她转移话题，为她的负面情绪找疏通点。
顾怀柔丝毫不给他面子，站起身，与他四目相对：
“别装了，我也懒得装，你再喜欢我也没用，我可不是你幻想中柔弱需要人保护的小女孩，我比你想象中的恶劣多了，你要是不想破坏幻想，就离我远点，少在这作秀，我看透不想点破你罢了。”
苏桓晨不可置信地听着她说的话。
她一想到傅城屿有抛下自己的嫌疑，她就疯得受不了。
苏桓晨沉默了，双臂无力地垂下。
顾怀柔继续笑，笑容和往常一样甜美无公害：
“你一定很失望吧，快不快滚。”
她生平第一次对人暴露本性。
而面前承接住她的恶劣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傅城屿身边的好友苏桓晨。
那又怎样？
真正喜欢她的人，就要接受她的全部。
而不是一味地期待她活成他们想要的样子，他们是享受开心了。
那自己呢？
谁来在乎她的心情？
苏桓晨也一样，即使是多年熟悉的朋友，她也不会客气。
苏桓晨转过身，背对她。
就在她以为他要走时，他仍然站在那，用柔软得不可思议的语气：
“走吧，回去好好休息。”
她只是累了，需要休息，并不坏。
也并没有那么糟糕。
“无论怎样，只要你开口，我就会尽我所能帮你，我是喜欢你，这一点不会变。”
他不认为她有骨子里深恶的恶劣基因，为什么要把自己说的那么糟糕呢。
她只是累了，需要休息。
方才，苏桓晨是有些不可置信地听着她所说的话。
在他看来，她顶多心情不好，失控了而已，和她说的话有什么关系呢？
又和他所认识的顾怀柔本身有什么关系呢？
她到底怎么了。
是经历了什么绝望受伤的事情，把自己变成这样让人心疼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