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怒目圆瞪,乱发如蓬草,瞧着活像土匪。
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的确有当恶霸的潜质,明明他是在告发别人,反倒让人瞧着他才是那个被告。
赵元溪不信右采铁,也不信成宽,她只相信证据,“你说他偷卖官制铁器,可有证据?”
成宽忙回道:“小人替采铁令冶炼了不少铁器,如今就藏在后面的山洞里。”
赵元溪同他在说话,余光却在注意右采铁的表情,见他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便道,“你上前带路,我们去瞧瞧。”
右采铁道:“太后!臣自知嫌疑重大,妄加阻拦,您只会更不信任臣,只是那里道路险峻,随时会有碎石落下,您怎能亲自涉险?此事应交由县令或者郡守调查,若臣真的做了这等大逆之事,那臣自当以命谢罪。”
赵元溪却笑笑,“我自然是更愿意相信你的,既然你问心无愧,那我们去看看岂不是就能证明你的清白,至于那些碎石头,我觉得我运气还不错,应该砸不到我。”
右采铁脸色沉了下去。
刚刚暴动的刑徒已经全部抓回来了,他们被吊在横梁之上,那几个监工正拿着鞭子抽打他们。
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成宽也觉得后背发凉吗,差一点他就要也挂在这里了。
他下意识地朝赵元溪靠近了些,余光瞥见太后冷淡的脸,却觉得十分安心。
章邯见他越靠越近,长戟当即横在他脖子上,“老实点。”
成宽被吓得一哆嗦,不情不愿地往旁边挪了挪。
右采铁一直跟在后面,看着赵元溪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山洞位于山脚下,紧靠着一条江水,江水之上飘着几艘打渔船
洞口并不深,站在外面就能一眼就能看到底,里面东西散落一地,连那炉窑也已经熄灭,除了一些矿石,什么也不剩。
赵元溪缓步进去,脚下踩着的碎石咯吱作响,她忽得蹲下来,捡起一块碎石头。
“怎么可能,那些东西呢!明明都是我装好的!”成宽愕然,瞪着右采铁怒道,“是不是你派人提前把东西转移走的?”
右采铁不慌不忙,“冤枉啊!太后,我一直同您在一起,哪里有时间指使别人把东西转移走,臣老实说吧!此处原是给这些刑徒休息的地方,后面臣觉得此处宽敞,离矿山也近,为了方便这才在这里加了座炉窑!”
“太后若是不信的话,可以翻一翻此处的账本,每年这座炉窑产出的铁器都有所记录。”
“臣年纪大了,现在只想过点安生日子,怎么敢做这种掉脑袋的事!”
他言辞恳切,赵元溪都忍不住要信了,她问:“章邯,你怎么看?”
章邯环顾四周,目光最后落在矿石堆旁边的木箱上,上前两步,掀开上面的木板,拿起一块黑色的石头,“采铁令,这可是石涅?”
石涅,便是煤炭,常用来用于冶炼金属的燃料。
开采出来的煤炭含有大量的硫化物,当下没有脱硫技术,是以并没有广泛作为普通人的生活燃料,而仅仅只限于用在这些冶炼铁器、铜器的作坊。
这里出现煤块并不奇怪,只是章邯记得此处并不产煤,这些煤块必然是从外面运进来的,可是他刚刚翻看了账簿,账簿之上并没有记载煤块,用的还是木炭。
那这些煤炭是从哪里来的?
赵元溪摊开手,露出刚才她捡起来的那小块煤渣,忍不住笑了笑,“采铁令,你先解释一下这些煤炭哪里来的?”
右采铁退后几步,神情慌乱,“这,这自然是臣买来炼铁用的!”
“那这些煤炭为何没有记录在册?”章邯追问。
“臣——”
“不好,他要跑!”章邯连忙冲上去抓他,岂料那山洞顶上落下碎石,将他给拦了回去。
大量的石头落下,章邯离洞口最近,被砸中了胸口。
若非栎动作快一步,将他给拽了回来,章邯就差点被那些石头给活埋了。
直到最后一块巨石封堵住了洞口,遮住了最后的日光,那石头落地的声音才渐渐减缓。
四处已然被封死。
周围一片漆黑,依稀传来右采铁得意的笑声,“太后娘娘,对不住了!本来您可以不用死的,可您偏要跟过来,臣也没办法。”
“臣本来不想把事情闹大了,可您非要逼我啊!”
“今日您不死,死的就是臣。”
“放心吧!没人能找得到你们,这里都是我的人,即便大王派人来查,他们也只能查到太后你们从臣这里离开后失踪,跟臣没有任何关系。”
长今掏出火折子,微弱的火光照着众人的脸。
“太后娘娘,您没事吧!”长今随手做了根火棍,插在洞口,照亮了周围。
赵元溪摇头,脸色看上去实在不太好看,是她太冒进了!
自古强龙难压地头蛇,她对自己太自信,或者说是对于自己这个身份太自信,忘了那些做坏事的人本来就不会讲规矩。
洞口突然涌进来水流。
水流汇聚在洞中,打湿了他们的鞋袜。
章邯刚才伤得不轻,被栎扶着,艰难开口,“太后,他们要把这里淹了,我们必须想办法先出去。”
洞内空间大半已经被石块堵住,剩下的空间本来就不大,随着水位的提高,到时候他们只能等死了。
众人开始搬石头。
最熟悉这里的成宽开口道,“我知道还有一条路。”
所有人都看向他。
“那老贼坏的很,这里的刑徒不是被折磨死,就是刑满之后被他杀死,我这也是以防万一。”成宽颇为得意。
他能在那老小子手里混到今天,靠的可不仅仅是这身蛮力。
成宽将炼铁炉后面的石块挪开,露出一条仅能一人通过的通道,“这条路可以通到江边的悬崖,到了悬崖,咱就可以跳水里,想办法上岸,再整死那老贼。”
“这都是石头,你怎么挖开的?”有人忍不住问。
“我有凿子,这里那些人不常来,洞口虽有守卫,也只管进来的人,我和我几个兄弟挖了快一年,才把这洞挖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