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侯张克在派出冉悼、吕小步两大悍将,率骑兵从豫州出发给金陵“上眼药”后,自己也未曾有片刻停歇。
他端坐于燕京市政衙署的书房内,案上烛火跳动如豆,将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映得忽明忽暗;
他右手握着一支狼毫笔,笔尖饱蘸浓墨,手腕轻转间;
一篇剑指辽东、声讨东狄的讨贼檄文,便字字铿锵地写满了整张洒金宣纸,墨色浓得似要滴出血来。
张克绝不能让大魏朝廷抱着“养虎为患”的念头,与东狄达成所谓狗屁的和议。
写完檄文,他未及歇笔,又取来一张明黄奏纸,提笔疾书;
奏折中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咬牙切齿的愤怒,句句痛陈东狄的狼子野心:
“陛下!东狄抓走的,可不是寻常宗室,是您的亲爷爷——崇康先帝啊!
他们将先帝掳至辽东苦寒之地,竟搞那等羞辱至极的‘牵羊礼’;
逼先帝当众脱衣受辱,赤身裸体如牲畜般被驱赶!
这哪里是欺辱先帝,是在践踏我大魏万千汉人的尊严!
此仇不共戴天,若能忍之,何谈列祖列宗?何谈江山社稷?”
“凭什么东狄一句轻飘飘的‘愿意臣服’,就能将以往的烧杀抢掠、欺君辱祖之罪,一笔勾销?
陛下您在金陵深宫或许能点头同意,可燕州境内,被东狄铁蹄踏碎家园、屈死的百万生灵,他们绝不会同意!
臣驻守燕州,常年在东狄第一线打生打死,最清楚这群豺狼的本性;
他们今日称臣,明日便会撕毁盟约,卷土重来!
朝廷莫要给臣添乱!
您若真信东狄猪尾巴会乖乖当那辽东王,便是将燕州百姓十余年的血泪,全抛在了脑后!”
随后,他铺开一张素色长卷,亲笔写下《满江红?剑指辽东》一词;
笔力遒劲,字字泣血,满纸皆是悲壮之气:
“烽火燃眉,燕山外、腥风未歇。
抚剑镡、龙吟虎啸,胆肝俱裂。
廿载征衣凝碧血,九重宫阙沉残月。
恨东狄、铁蹄破燕京,冠缨绝。
山河碎,犹泣血。臣子恨,难消灭。
驾铁甲千乘,踏平辽碣。
壮志饥餐东狄肉,笑谈渴饮女真血。
待从头、收尽旧疆图,长白山雪。”
这篇檄文与词作,张克不仅让人快马加鞭送进金陵;
更是差人誊抄数百份,发往大魏各州府县。
他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
你们金陵上层若想学汪兆明那卖国求荣之辈,与东狄苟合;
我张克便要煽动天下民意,学那振臂一呼、唤醒民心的壮举mAGA!
你们敢跟东狄议和,我就敢在檄文中直言,朝廷里定是出了奸臣,蒙蔽圣听!
到时候,便有理由带兵入京清君侧,绝不让奸臣误国!
紧接着,针对冉悼、吕小步部队“独走”的事,张克又给金陵递了封奏疏;
措辞看似无奈,实则既狠又绝,将“逼宫”之意藏于字里行间:
“陛下,那两支南下的队伍,并非臣所指使啊!
他们都是听闻朝廷要与东狄议和,欲封黄台吉为辽东王;
一时激愤难平,才擅做主张、下克上杀出去的!
臣得知消息后,也曾派人去拦,可将士们战意已起,臣也管不住啊!
如今,十万燕山军将士(吹牛逼的,没十万)个个磨刀霍霍;
都要跟臣说要南下入京,说要亲自跟陛下好好说说这东狄之祸;
这祸患绝非一日之寒,今日若苟安求和,明日大魏必亡!”
“底下的将士们越来越激进,前些日子甚至要架着臣上马南下!
臣不愿轻易动兵,可他们推着、逼着臣,说臣要是不去;
他们就自己带兵南下,去金陵找陛下评理!
陛下,您快绝了跟东狄媾和的念头吧!
否则,民意军心皆反,他日兵谏之祸,恐怕难以避免!
燕山男儿个个握刀而立,岂能眼睁睁看着社稷倾颓、宗庙蒙尘;
让列祖列宗的基业,毁在‘议和’二字上?”
这封奏疏,字字诛心,直戳金陵朝廷的痛处。
而此时的金陵皇宫太和殿内,小皇帝曹祯,才刚从兵部的奏报中搞清楚;
之前从西面杀来、攻破六安庐州府的,根本不是什么豫州叛军,是定北侯张克麾下燕山军!
虽说庐州守军不堪一击,但好歹查清了对手的身份。
可这消息并没让曹祯松口气,新的恐慌就接踵而至:
庐州府距离长江,中间只隔了一个和州!
而和州的守军,连一卫都凑不齐,城防工事也年久失修,防御力远不如庐州府。
燕山军的推进速度太快了,朝廷派去支援庐州府的援军还在路上;
庐州府就已经陷落,这让曹祯心里直发慌。
还没等曹祯缓过劲来,兵部侍郎曾仲涵就带了一个新的坏消息:
“陛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宿州……宿州沦陷了!
宿州卫指挥周正明战死,五千守军几乎全军覆没!
那支敌军势如破竹,看样子是想继续东进,剑指宿迁啊!”
曹祯手里坐在龙椅上,瞳孔骤然收缩;
原来燕山军来了两支队伍!
南北双剑,淮河一南一北,狠狠扎在了金陵防线侧翼的两大空门上!
南面那支,眼看就要杀到长江边;
北面那支若是真的切断了宿迁,那淮河防线的徐州兵团;
就会被断绝后勤和退路,到时候必然陷入混乱,整个北面防线都可能崩塌!
朝堂上,平日里针锋相对的左相诸葛明、右相司马嵩,还有内阁六部的尚书、侍郎们,难得意见一致,都纷纷跪伏在地,劝曹祯:
“陛下,如今局势危急,当暂避锋芒!
不如先下旨安抚定北侯张克,暂缓册封黄台吉为辽东王的提议!
现在燕山军兵锋距离金陵已不到两百里,社稷危在旦夕,当以安抚为重,万不可再激化矛盾啊!”
诸葛明和司马嵩向来是原本已经在朝堂刺刀见红了,这次能达成共识,可见局势已经危急到了极点。
可曹祯正值叛逆期,本就对大臣们“指手画脚”不满,被这话一劝,反而来了脾气。
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声音带着少年人的倔强与蛮横嘶吼:
“慌什么!一群废物!
燕山军来的不过是两支独走的孤军,没有后援,也没有攻城器械!
京畿有天兵数十万,粮草充足,优势在我!
凭什么要朕向张克妥协?朕是大魏天子,岂能被一个地方总督胁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