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凌两天没吃饭了。
靳宪穿过的衣服，他读过的书，一对对的杯子和碗，一起用过的毛巾……
他留下的痕迹如此鲜明，又像是彻底断绝。
见到老师后，彻底疲惫的徐凌一动不动，只是机械地打发着时间。
一个迅速渗透到她的生活中，破坏了她的一切，然后又消失的人。
想到他可能会是一个真正有能力的特工，徐凌露出了干巴巴的笑容。
像靳宪这样一个曾经看起来愚昧单纯的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那个男人明明哭着跟她说，鱼和鸡都很难杀。
徐凌习惯性地闭上了双眼。
熟悉的黑暗降临。
“徐凌——”
仿佛有人在温柔叫着她的名字。
他是一个照顾着看不见的妻子的丈夫，在漆黑一片中，每时每刻都在为她转播着他的生活。
“徐凌，我正在换衣服。”
“徐凌，我正在打电话。”
“徐凌，我现在打开了冰箱门。”
“徐凌，我现在……”
只是盯着房子里的东西，她的眼皮就随着眼睛一起颤抖着。
————
叮铃铃——
听到咖啡馆门开合的声音，徐凌从长长的余韵中醒来。
那是一个秋日的下午，天空高高的，蔚蓝的。
坐在对面的许娜，她的眼睛像被强风吹得晃来晃去。
她张着嘴只看手机。
手机里的新闻视频一结束，她就拿下了耳机。
她的眼神开始干活了。
“姐姐，你的身体没被打穿吗？”
“还好，不过我的存折被打穿了。”
“哎？”
“被处以罚款五万元。”
“呃……！”
许娜皱着眉头，好像在担心那本被打穿的存折。
徐凌和她坐在同一个咖啡馆，同一个座位上。
在徐凌张开嘴准备取出证件的那一刻，许娜反射性地摇了摇头。
一副戒备的神色。
“难道……今天叫我来又是……”
“因为我这边根本没有人脉。”
“哈，我还以为你会……”
许娜就这样咕哝着，迅速把点的饮料清空。
“我想绑架一个人。”
“……耶？”
“我想在将他绑架后作为人质扣上几天——”
“哎，等等……！姐姐你看起来胆子那么小现在却说要绑架人？”
“许娜，咖啡从嘴里流出来了。”
徐凌一脸坦然地递上餐巾纸。
在审讯室，徐凌就决定想绑架他了。
一个叫车长的人接了电话后，她越境闯的祸就被掩盖了。
要是这次能带着那个罪名，在里面待上三天就好了。
这种冲动强烈地沸腾着徐凌。
“作为人质？你难道不知道国家会委派谈判专家来吗？人质的社会地位越高，这边委派的人就等级就越高。”
“而且被击毙的概率也会提高！”许娜冲她大喊道。
徐凌的眼神毫不畏惧。
“要想抓到一个没影子的鬼，我也得豁出性命啊。”
徐凌的谈判条件是她的丈夫——靳宪。
她希望丈夫轻易留下的“靳宪”这个名字能传遍国情院的各个角落。
如果这么闹的话，人就会跳出来的。
“……姐姐到底要怎么样啊！”
“我要一条路走到黑，直到抓住逃跑的丈夫。”
许娜用纸巾粗暴地擦了擦嘴，气呼呼地，但真正和她预告犯罪的徐凌却显得若无其事。
她的声音里没有丝毫犹豫。
就像一个会这样做几十次，几百次的人。
“话是这样说，姐姐，但结果不应该是你被抓啊！”
“一样的，我被抓的那一刻，我不会着急要杀他的。”
“…….”
“我会先和他见个面再杀了他。” 徐凌补充道，嘻嘻一笑。
原本显得空荡荡的、呆滞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格外灿烂的情感，脸上的细胞们都神采奕奕地升起了。
徐凌一直和怨恨作伴。
这比起平常没有表情的脸，好看多了。
看起来终于像个活人了。
“姐姐你想要我怎么样？”
“我想了解一个叫国情院副院长的人。”
“哈……！”
许娜现在一脸无奈地抓住了后颈。
“有些干部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的院子里……”
许娜深呼吸后，又说了一遍。
“我比怕便秘还怕挖干部的身份……那些人因为警惕他人的追踪，周围都是保镖，住址也都是假的……！你只靠传统的方式，跟着那个人，弄清楚位置，然后再慢慢打听……”
许娜说到这里突然把胳膊伸向桌子，问道。
“姐姐一个人能把他周围的保镖们收拾干净，然后把他们绑起来吗？”
“…….”
“你能把追来的人全都甩开，不被他们发现，还把他们当人质吗？”
徐凌若有所思地静静地坐着，许娜在这间隙猛地把话头转了过去。
“姐姐没有信心的话，不如多学点本事！”
许娜希望怀着危险想法的徐凌姐姐能换一条，哪怕安全一点点的道路。
比如去赚点钱，去认识个新男人。
明明还年轻漂亮，所以也可以去追求自由恋爱，追求帅哥，就这样……
希望她不受任何束缚，自由地生活，这是对失去了丈夫的徐凌，许娜现在的心愿。
即使对失去的丈夫的思念无法控制，也希望她不要被这种感情束缚。
“我在原则上没有信心说能做到那种话，但想要接近他的话，要不要黑进去？”
“什么——”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就直接黑掉吧！人也不一定要正面和他们对上硬碰硬，不是吗？我要学习黑客的技术！一般的这种专家都在哪里？”
“在哪里？”
“……我们公司。”
徐凌眉头淡淡皱了起来。
公司？许娜在的公司？
在跑腿中心听到的公司名称似乎浮现了出来。
……爆破公司吗？
“如果是那些擅长去解救人质的家伙，他们是不可能被抓到作为人质的。”
“…….”
说完，许娜转过眼睛避开了视线。
许娜的话越反复咀嚼，越有道理。
绑架人质不仅需要助手，还需要技巧。
而且，她想抓的不是一般人，要想抓住国情院出身的人质，也需要有足够的体力和能力来支撑。
自然地接近，需要老练的人来办。
“所以别有这样的想法了，姐姐，先尽情地吃饭吧！”
国情院副院长还会带着保镖到处走……
叮铃铃——
咖啡馆的门再次打开，徐凌下意识地挺直了右腰。
来了个气势汹汹四处张望的男人，他一看到坐在靠窗位置的她，脸就僵住了。
“徐凌女士。”
每当他大步走近时，他眉毛上的皱纹就越发清晰。
“你刚刚和许娜说了什么？”
郑毕馈还没坐下，就直接进入了正题。
他的表情很露骨，他不想在她身上花费更多时间。
但越是这样，徐凌就越发从容。
她只是放松地盯着他看，勉强地挪开了椅子。
她淡淡地笑了笑。
昨晚，她威胁了郑毕馈，让他来赴今天的约。
“我听说了你们的事情，许娜跟我说的，是她姐姐和姐夫之间的事。”
“…….”
郑毕馈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了。
他知道徐凌的家庭关系并不简单。
“郑先生也有难处吧，所以我才联系你说要请示。”
“什么——”
但他的话被徐凌随意按过的手机按键声打断了。
“反正都会被抓的，别费这个劲了，直接开车去见他吧。”
这是许娜曾说过的话，现在徐凌又面无表情地复述着。
“所以，我想和许娜讨论下次越境的事情……”
“……！”
刚才还怒气冲冲的郑毕馈突然瞪大了眼睛。
“我试图越境时被抓了，但教我这个方法的人是许娜。”
“……！”
“本来越境就应该多试几次，这样才会被抓到，才会成为有威胁的人物。但我也是人，我也会害怕。所以在国情院逼我话的时候我可能会因为害怕说出一些其他的事……”
“现在这个时候——”
“一开始我能越过那个坎，但我不敢保证下一个转弯就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