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行如风,利爪如刀,长喙似宝剑出鞘。
悟静有心同猪八戒切磋一二,故而并未留情。出招狠厉,同猪八戒斗到一处。
猪八戒本以为悟静是小妖,便是攀上师姐,也厉害不到何处去。没想到一交手便落了下风,不敢轻慢,急忙使出看家本事。
悟静身法灵巧,一击便走,伺机再度下手。猪八戒力有千钧,奈何不够灵活。九齿钉耙尚未落下,悟静早已躲远。
二人你来我往,斗的好不热闹。陈玄奘看的眼花缭乱,不时发出阵阵惊呼。
“八戒小心!”
“八戒那妖怪在后面。”
“八戒,再快些。”
“……”
猪八戒被陈玄奘指挥的晕头转向,板起脸呵斥道:“师傅,老猪我正忙着呢,您就别添乱了。”
悟静伺机而动,振翅掀飞猪八戒。在空中打了个转,落在老松枝头。
“啊……”
猪八戒脚下一空,直直的跌进谷底,陈玄奘心头一颤,扑到崖边向下望去。
“八戒!”
“师傅,您捣什么乱啊!”
猪八戒抱怨一句,脚下生出一朵祥云,在即将落地前堪堪稳住身形。
陈玄奘看不真切,高声问道:“八戒,你没事吧?”
猪八戒抬起头,随口敷衍道:“师傅,老猪不是那妖怪的对手,我去搬救兵。”
陈玄奘闻言,上翘的嘴角展平,垂头丧气的爬起来。八戒都不是妖怪的对手,沙僧更指望不上。
“唉。”陈玄奘哀叹一声,低喃道:“若是悟空在便好了。”
想起孙悟空,陈玄奘悲从中来。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中白骨夫人的奸计,错怪悟空。
“和尚,我虽不吃人,却能杀人。”悟静故作凶恶,板起脸威胁道:“你若不肯好好参研道法,我便将你丢下去。”
那万丈深渊,陈玄奘只看一眼便心惊肉跳,若是被这妖怪丢下去,岂不是摔得骨头渣都不剩?
陈玄顾不得擦泪,拿起桌上的笼饼,胡乱塞入口中。吃饱了才有力气参研道法,徒儿搬来救兵之前,他要保住这条命。
日头愈发热,脚下的山石烫脚。陈玄奘汗流浃背,却还要听妖怪讲道。
若只是听,倒也不难。可那妖怪凶恶的紧,讲完还要他再说一遍。敢错一个字,上来便是一戒尺,陈玄奘苦不堪言。
“道法自然。”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
陈玄奘头晕眼花,强撑着听完,壮着胆子问:“仙姑,日头愈发热,贫僧可否去正殿听您讲道?”
“这就受不住了?”悟静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低喃道:“如此体弱,若不是你那几个徒弟鞍前马后照顾你,你岂会活到今日?”
陈玄奘老脸一红,心中羞愧不已。见悟静不允,硬着头皮再度开口:“贫僧想请仙姑解惑,可日头这般大,贫僧……”
“娇气。”悟静斜了陈玄奘一眼,转身向正殿走去:“随我来吧!”
陈玄奘慌忙起身,忽觉眼前一黑,耳朵嗡鸣,好半晌才缓过来。
“拿着。”
悟静抛出一枚仙丹,陈玄奘急忙接住。
“这是我师姐炼的仙丹,便宜你了。”
陈玄奘心头一热,这妖怪虽说凶巴巴的,却以仙丹相赠。若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能否说动她,放他西去?
“仙姑,道家教义太过深奥,贫僧实在参悟不透。留在此地也是空耗岁月,还请仙姑高抬贵手放我西去。”
“哪里深奥了?”悟静一脸不解,高声说:“道家教义就四个字,顺心而为。你若记不住,也可记下另外四个字,少管闲事。”
陈玄奘猛然抬头,问道:“道教教义不是‘道法自然’吗?”
“是呀!”悟静瞪大眼眸,一本正经的答道:“我顺从本心,将‘道法自然’理解成少管闲事,不成吗?”
悟静目光凌厉,大有陈玄奘说不成,立刻便扑上去对他大打出手的架势。陈玄奘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言。
抬头瞥了眼供桌上的泥像,陈玄奘哀叹一声,也不知是何方神圣,将徒儿教成这般。
“和尚,你可是不服气?”悟静冷下脸来,怒视陈玄奘,高声说:“少管闲事岂不就是顺其自然?”
陈玄奘一愣,这妖怪满嘴歪理。
“佛门弟子慈悲为怀,见到不平事,自然要出手相助。”
“哼。”悟静冷哼一声,辩驳道:“你们常说世间万物皆有因果,今世因,前世果。今世孽,来世报。既有因果,你又何苦横加干涉?”
事关佛道之争,陈玄奘不让寸步。
“若肯皈依佛门,潜心修行,便可超脱因果,不入轮回。我等并非横加干涉,而是救众生脱苦难,得正果。”
“道法自然,便是尔等不出手,待还清孽债,也可脱离苦海。尔等劝恶人放下屠刀。恶人修得正果,那无辜之人又该如何?”
陈玄奘捻动佛珠,答道:“无辜之人若肯放下仇怨,自然也可不堕轮回,修成正果。”
“让无辜之人忍下那口恶气,呵呵,凭什么?”悟静声嘶力竭,高声说:“劝恶人向善虽是善事,可劝善人忍让,是在作恶。”
陈玄奘一愣,诧异的看着悟静。
“道家子弟虽信奉道法自然,却也不是铁石心肠之辈。惩恶扬善方才是正理。”
悟静所言,字字句句掷地有声。虽说二人有分歧,可陈玄奘眼中满是钦佩:这妖怪有些道行,她请我来,当真是为辩理明法。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陈玄奘双手合十,笑着说:“惩恶扬善亦是佛门所愿。”
悟静听罢此言,啐了一口:“呸!尔等何时惩过恶,扬过善?”
“我等日日在佛前诵经,为众生祈福。苦行僧三步一跪,五步一拜,为众生分薄苦难,如何不算行善?更有怒目金刚,菩萨、佛陀,惩恶鬼、恶人……”
“你只看自己想看的,为何不问众生眼中的佛门是何模样?”悟静声音尖锐,直击人心:“我且问你,菩萨可需金身塑?
超度亡魂又需多少银两?富贵人家每年供奉多少香火?一笔笔皆是真金白银。尔等行善,那善都染着铜臭味儿。”
“非也,非也。”陈玄奘反驳道:“金银皆是信众甘愿供奉,并非佛祖开口索求。”
“呵,既然这样说,那为何佛门只保佑权贵,却不理受苦受难的百姓?”
话音落下,悟静抬起头,得意的说:“道家子弟,行事顺应本心。虽不多管闲事,却见不得恶人仗势欺人。
我等隐居深山,不贪银子,不贪恋权柄。若有作恶者,无需旁人出手,门中长辈自会清理门户。”
悟静直视陈玄奘,问道:“敢问长老,佛门可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