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瑞微微顿了顿,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继续说道:
“真正的利器,在于人脑的巧思,在于那不断探索、勇于求变之心啊!”
“人脑的巧思!”
“勇于求变之心!”
这十一个字,如同十一道划破夜空的闪电,瞬间照亮了孙老伯心中所有的迷茫与困惑!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反复咀嚼着高瑞的话,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明通透之感,从头顶一直贯穿到脚底!
是啊!巧思!求变!
他这些年,虽然也在琢磨改进,但潜意识里,又何尝不是被那些祖辈传下来的规矩、那些固有的经验给束缚住了手脚?
他总想着在原有的基础上修修补补,却从未想过,或许可以跳出那个框框,用一种全新的思路去看待问题!
这位高公子,寥寥数语,不仅点破了他织机上的技术难题,更是点醒了他这颗在困境中日渐僵化、蒙尘已久的心啊!
这哪里是什么“偶有所感,胡乱说说”,这分明是金玉良言,是至理名言啊!
高瑞见孙老伯双目圆睁,似有所悟,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他此行的目的,便是要为这些被锦绣盟压榨的小商户、小作坊,播撒下希望的火种。
孙老伯这般痴迷技艺、不肯服输的老匠人,正是他要寻找和扶持的对象。
如今,火种已经点燃,他的使命也算暂时完成。
“老伯!”
高瑞微微拱手,语气平和地说道:“夜色已深,叨扰多时,我二人也该告辞了。”
孙老伯猛地从醍醐灌顶般的感悟中惊醒过来,一听高瑞要走,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失落与不舍。
他还想再请教,他还想再多听听这位高人如同天授般的指点啊!
“公子!公子且慢!”
孙老伯急忙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要挽留。
然而,高瑞只是再次微微一笑,轻轻摆了摆手,那笑容中带着几分“萍水相逢,缘尽于此”的洒脱与淡然。
“老伯过誉了,在下不过是偶有所感,胡乱说说罢了。”
他再次重复了这句话,仿佛是在为今夜这场奇遇画上一个圆满而又带着几分神秘的句号。
“真正的利器,在于人脑的巧思,而非一味依赖蛮力与旧习。”
“告辞。”
说罢,高瑞不待孙老伯再多问一个字,便与始终垂手立于一旁,如同最忠诚影卫般的徐茂一同,干脆利落地转身。
两人的身影,如同墨滴融入砚台,悄无声息地汇入了工坊外那浓稠如墨的夜色之中。
脚步声轻不可闻,不过眨眼之间,便再也看不到他们的丝毫踪迹。
仿佛他们从未踏足过这个破旧的小院,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孙老伯在困顿绝望中所做的一场不真实的梦。
飘然离去,深藏功与名!
只留下孙老伯一个人,伸出的手还僵在半空,呆呆地站在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旧木门前。
寒凉的夜风吹过,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也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这不是梦!
绝对不是梦!
孙老伯猛地转过身,踉跄着几步,冲回到那台半成品的织机旁。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在那台凝聚了他无数心血,也带给他无数失望的“怪物”之上。
然而此刻,这台织机在他眼中,却不再是冰冷笨重的木铁疙瘩,而是闪耀着智慧光芒,充满了无限可能的希望之源!
高瑞公子临走前的那几句话,如同神谕一般,在他脑海中反复回荡,每一个字都散发着无穷的魔力!
“小齿轮的齿数……稍稍增多一些……”
“力臂缩短少许……支点……稍稍往上调整那么一寸半寸……”
那些曾经困扰他日日夜夜,让他食不知味、寝不安席的死结,此刻在高瑞公子的指点下,竟是如此的清晰明了!
孙老伯颤抖着伸出双手,那双布满老茧、因为常年劳作而显得有些变形的手,此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虔诚与激动,轻轻拂去织机上积攒的尘埃。
那动作,温柔无比,仿佛在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生怕一不小心,便会惊扰了其中蕴藏的无上智慧。
“如获至宝……这……这简直是如获至宝啊!”
孙老伯激动得老泪纵横,声音哽咽,语无伦次。
他仿佛已经看到,经过改良之后的新式织机,正在他手中飞速运转,织出一匹匹精美绝伦、光彩夺目的丝绸!
他仿佛已经看到,他孙氏机坊,重新焕发生机,门庭若市,宾客盈门!
孙老伯站在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旧木门前,寒凉的夜风吹过,非但没有让他感到丝毫寒意,反而让他那颗沉寂已久的心,如同被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瞬间沸腾起来!
“高人!真乃高人也!”
他对着高瑞和徐茂消失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敬仰与感激。
这位年轻的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竟有如此经天纬地之才,点石成金之能!
却又如此淡泊名利,不求回报,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这一刻,孙老伯心中所有的颓废、绝望、不甘,都化为了一股熊熊燃烧的火焰!
那火焰,是希望,是斗志,是重生的力量!
他猛地转过身,那双布满老茧、因为常年劳作而显得有些变形的手,此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虔诚与激动,轻轻拂去织机上积攒的尘埃。
“等着吧!锦绣盟!等着吧!”
“老夫……老夫定要让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们,好好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织造技艺!”
孙老伯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所有的郁结之气都吐出来,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豪情与干劲!
今夜,注定无眠!
“不行!我得马上动手!”
孙老伯眼中精光暴射,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转身就朝着坊内那几间低矮破旧的厢房冲去。
坊内仅剩的几个老伙计,都是跟着他孙家干了大半辈子的老人了,手艺精湛,忠心耿耿。
只是这些年,孙氏机坊日益衰败,他们也跟着唉声叹气,几乎看不到半点指望。
“咚咚咚!”
孙老伯擂鼓般地敲响了其中一间厢房的门。
“老李头!老张!都给我起来!快起来!”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几分嘶哑,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急切。
不多时,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睡眼惺忪、头发花白的老伙计探出头来,揉着眼睛,不满地嘟囔道:“老坊主,这……这三更半夜的,您这是……着了什么魔怔了?”
“什么魔怔!是天大的好事!是咱们孙氏机坊要翻身的大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