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直躲在后面,吓得魂不附体的聚宝楼管事李富贵,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聚宝楼的护卫,以及……一个穿着锦袍,面色威严,眼神锐利的中年人。
这中年人一出现,周围立刻安静了下来,连那几个放贷的壮汉都收敛了几分凶焰,显然此人身份不低。
“哎呀呀!高公子!周少爷!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嘛!”
李富贵一边擦着冷汗,一边对着高瑞和地上的周康点头哈腰。
那锦袍中年人则直接走到高瑞面前,拱了拱手,沉声道:“高公子,在下聚宝楼掌柜,钱四海。今日之事,多有叨扰,还望高公子海涵。”
他看了一眼瘫软如泥的周康,又看了一眼高瑞面前的巨额财物,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高公子少年英才,赌技过人,钱某佩服。只是……周公子毕竟是户部尚书的公子,今日之事若是闹得太大,恐怕对谁都不好。”
钱四海语气带着一丝劝诫,也带着一丝隐晦的威胁。
“依钱某看,不如各退一步?周公子今日输掉的本金,我们聚宝楼愿意代为支付一部分,高公子也得饶人处且饶人,此事就此揭过,你看如何?”
他这是想出来和稀泥,保下周康,也保住聚宝楼的面子。
毕竟,尚书公子在自家赌场输到要借高利贷,传出去太难听了。
周围的人也都屏住了呼吸,看向高瑞。
聚宝楼掌柜亲自出面调停,还愿意代付一部分赌债,这面子给得不可谓不大。
换做一般人,恐怕也就顺水推舟,见好就收了。
然而,高瑞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看着钱四海,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摇了摇头。
“钱掌柜的好意,高某心领了。”
“但是……”
高瑞话锋一转,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语气斩钉截铁。
“赌债,必须还!”
“我高瑞,从不占人便宜,但也绝不容许有人赖账!”
“今日,这三十七万八千两白银,一分一毫,都不能少!”
“否则……”
高瑞的目光落在瘫软的周康身上,声音冰冷刺骨。
“就别怪我高瑞,亲自去京都,向周尚书……讨要这笔赌债了!”
“嘶——!”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亲自去京都,向户部尚书讨要赌债?
这高瑞,是疯了吗?
他这是要把事情彻底闹大,把周家往死里逼啊!
钱四海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高公子!你当真要如此不留情面?”
“情面?”
高瑞冷笑一声。
“他周康设局坑我之时,可曾想过留情面?他指使荷官出千之时,可曾想过留情面?他输红了眼,要赌我‘烈焰血珀酒’秘方之时,又可曾想过留情面?”
“今日之果,皆是他昨日之因!怨不得旁人!”
高瑞上前一步,逼视着钱四海,气势丝毫不弱。
“钱掌柜,此事,是你聚宝楼的地盘。要么,你现在就替他还清这笔赌债,我立刻走人。”
“要么……”
高瑞的目光再次转向地上抖成一团的周康。
“让他,给我立下字据!白纸黑字,写清楚所欠金额,按上手印!用他周家在淮州的产业,还有他自己,来做抵押!”
“今天,这字据,他必须写!”
“谁也拦不住!”
“我说的!”
高瑞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和决心,回荡在整个大厅!
他拒绝了调停,步步紧逼,就是要逼着周康,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签下那份足以让他永世不得翻身的欠条。
这,才是高瑞真正的目的!
字字如雷,句句诛心!
高瑞的声音响彻整个聚宝楼,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和决绝。
钱四海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盯着高瑞,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他堂堂聚宝楼掌柜,在淮州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何曾被人如此逼迫过?
但!
他看着地上如同烂泥一般,已经彻底失去神智的周康,看着那张白纸黑字、按着鲜红手印的巨额欠条,看着高瑞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眸……
钱四海心中那点怒火,如同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瞬间熄灭,只剩下深深的忌惮和无奈。
他知道,高瑞说的是实话。
今日之事,聚宝楼难辞其咎。
周康在这里设局,在这里出千,在这里输光,甚至在这里借了高利贷……桩桩件件,若是传扬出去,聚宝楼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更何况,高瑞最后那句“亲自去京都向周尚书讨债”,更是掐住了他的命门。
一旦事情闹到京都,惊动了户部尚书周怀远,那后果……不堪设想!
别说他一个小小的聚宝楼掌柜,就是整个聚宝楼背后的势力,恐怕都要掂量掂量!
权衡利弊之下,钱四海深吸一口气,强行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高……高公子说笑了。周少欠下的赌债,自然是要还的,岂能赖账?”
他对着身后的护卫使了个眼色。
“去,把周少……扶到后面休息,好生照看。”
几个护卫连忙上前,将已经瘫软失神的周康架了起来,拖向后堂。
处理完周康,钱四海这才转向高瑞,姿态放得更低了些。
拱手道:“高公子,这欠条在此,白纸黑字,周家也赖不掉。您看……”
他想说,既然有了欠条,您是不是可以先收起来,日后再慢慢追讨?
然而,高瑞岂会给他这个机会?
“钱掌柜。”
高瑞打断了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目光扫过赌桌上那堆积如山的银票、地契、玉佩、扳指,还有那张价值连城的欠条。
“高某今日赢了不少,这些东西……零零散散,携带起来也颇为不便。”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钱四海身上,语气变得玩味起来。
“而且,这欠条虽是周康亲笔所书,但毕竟数额巨大,夜长梦多。万一……周尚书不认账,或者周康出了什么意外,高某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钱四海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这小子果然还有后招!
“高公子……此话怎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