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念动了动嘴,似乎还想问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白御却已经洞悉了她所有的不安。
“放心,这个地方,傅北宸找不到。”
他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我已经放出消息,说你的孩子已经没了。”
“而且,我让人给傅家送去了离婚协议书。”
白御的眼神里翻涌着怒火,他咬了咬牙。
“这个浑蛋,胆敢那样伤害你,他根本就不配做我们白家的女婿!”
顿了顿,他还是问了一句,“熙熙,你想……离婚吗?”
顾星念点了点头,眼神空洞。
她知道,自己跟傅北宸的缘分,已经尽了。
从他不信任自己,从他去做亲子鉴定那一刻开始,从他逼她喝下那碗药那一刻开始……再无转圜的余地。
一切,都结束了。
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里有了焦距。
“中心医院有问题。”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他们做了假的亲子鉴定书。”
白御的眸色瞬间沉了下去,深不见底。
他看着她,没有半分怀疑。
“放心吧。”
“这个事情,哥哥会去查。”
“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
经过这一次家法,傅北宸反复高烧了三天三夜。
他在半梦半醒间,嘴里反反复复,念着的只有一个名字。
念念。
一周后,他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人已经回到了公司。
偌大的总裁办公室,空旷得让人心慌。
他打着电话,眼神落在白家派人送来的离婚协议书上。
脑海再次浮现出,她离开时,那染血的恐惧与绝望的脸。
这一刻,他再一次尝到害怕的滋味。
是那种深入骨髓,让他四肢百骸都跟着发冷的恐惧。
他怕,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了。
“不管用什么方法,人必须给我找到,盯着所有有可能跟她联系的人。”
他愤怒地挂上电话,伤神地揉了揉眉心。
他派出了所有影子队员去寻找,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可她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了无音讯。
傅北宸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她现在在哪?
她的身体怎么样了?白家没传来不好的消息,她一定度过了……这一关。
那天出了那么多血,孩子应该是保不住了。
她是不是恨死了他?
是不是……还在伤心难过?
想到此处,那种心疼的感觉又袭了过来,令他无所适从。
敲门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陈秘书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看穿着是技术部的。
“傅总,这是技术部的李然,说有很重要的事,向您汇报。”
陈秘书说完,关上了门。
傅北宸转过身。
那个叫李然的年轻工程师,立马把手里的文件递了过来,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
“傅总,这是001终端的垃圾数据,我……我提前清理的时候,发现了三周前太太的一份身体检测报告,觉得……觉得必须呈交给您。”
三周前?
“好。”傅北宸接过那份薄薄的两张纸报告,李然转身就出去了。
他走到大班椅上坐下,细细地看着上面的数据。
第一项:早孕五周,hcG:435。
原来,她早知道自己怀孕,只是一直没告诉自己。
是自己没给她信心,还是这个孩子真的是……
思及此处,他的眉头又拧了起来。
第二项:中度贫血,血红蛋白:71g\/L
他的目光一路往下,看到了页末的第七项,胃蛋白酶I:129ng\/ml
正要翻页,林奇敲门走了进来,一脸着急,“傅总,白御回来了,现在,就在盛宅。”
“啪”傅北宸瞬间放下手上的报告,拿起西装外套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那份报告被衣服划过,掉在地上,第二页翻开,上面写着:【第十项:根据基因数据库比对,胎儿的生物学父亲为:傅北宸。】
不一会,陈秘书进来递送会议记录,看到地上那份报告,将它放到了文件架的最外侧,傅北宸随手可拿……
盛家大宅外。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稳稳地停住。
傅北宸下车,深邃的目光落向那扇雕花繁复的铁门。
门上,一张A4白纸格外醒目,上面的字迹端正漂亮,力透纸背:狗能进,姓傅的不能进。
林奇的眼角狠狠一抽。
唉,傅总怎么就混到了连狗都不如的地位,简直比熔断的股票还扎心。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
“傅总,要不,我先进去问问情况?”
“或者……把白少爷请出来?”
傅北宸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下颌线绷着,没说话,算是同意。
林奇立刻小跑着上前敲门。
门开了,杨管家探出头,一看到门外站着的那个男人,脸瞬间就黑了。
“不好意思,盛家不接待任何姓傅的客人。”
林奇赶紧理了理自己的西装外套,挤出一个职业假笑。
“您误会了,我姓林,不姓傅。”
他侧过身,用身体挡住傅北宸的方向。
“那人……我不认识,我是来给清宁小姐送零食的。”
林奇硬着头皮,胡乱掰扯一个理由。
杨管家狐疑地上下打量他,视线落在他空空如也的双手上。
“零食呢?”
林奇脑子飞速运转,从西装内侧口袋里拿出一条崭新的绿箭口香糖。
早上开会前提神买的,幸好还没拆。
杨管家懒懒地伸出手,“给我吧。”
林奇可没将东西递上去,他身体前倾,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质问。
“口香糖的108种嚼法,你懂吗?”
杨管家愣住了。
他再次审视了林奇一遍,随后将门打开了一些。
“进来吧。”
站在车旁的傅北宸身体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就这样进去了?
盛家这安全意识,啧啧啧!
大门在他面前“砰”的一声,又被关上了。
杨管家领着林奇走进了宽敞的大厅。
盛薇薇、盛妈,还有白御正襟危坐地坐在沙发上,三堂会审的气氛拉满。
清宁则在一旁的地毯上,低头专心致志地逗弄着一个俏皮的001。
杨管家恭敬地汇报。
“夫人,这位林先生来找清宁小姐,说要教她108种口香糖的嚼法。”
盛妈瞬间站了起来。
那股凌厉迫人的气场,压得林奇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001像一阵小旋风,滚到了他的面前,蓝色的电子眼闪烁着。
“呀呵,林助理,你还有这种隐藏技能呢,怎么不去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
“根据人体口腔及舌头结构精密分析,舌头不可能让一块口香糖嚼出108种花样。”
“林助理,你绝对在说谎,只是想用胡扯不切实际的手段在泡妞,或者说……”
“闭嘴!”
林奇忍无可忍,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手捂住它的嘴,另一只手精准地伸向它背后那个休眠状态的蓝色小圆点。
白眼狼,养不熟,胳膊肘老往外拐!
瞬间,大厅安静了,001直勾勾躺在地上。
清宁着急地上前,比画了两句。
林奇说了声,“没坏,它累了,睡十分钟自动会醒。”
盛妈冷冰冰的视线盯在他身上,开口,“你是想竖着出去,还是横着出去?”
林奇迅速镇定下来,吐出一句。
“盛夫人,我是来找白大少的,想跟他聊两句。”
白御起身了。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身形挺拔,气质清冷,只是那语气,冷得像冰。
“告诉傅北宸,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熙熙。”
就在此时,门铃声又响了起来。
林奇毫无畏惧地迎上他的视线。
“白家送来的离婚协议有问题,傅总想请白大少当面聊。”
盛妈看向杨管家,吩咐了一句。
“将人带进来吧。”
“好的。”杨管家赶紧跑了出去。
不一会,傅北宸与霍沉渊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没错,霍沉渊是傅北宸叫来的,纯纯的烟雾弹。
盛夫人看见傅北宸,情绪难得的稳定。
她什么都没说,转身从屋角扯出一个棒球杆,金属的杆头拖滑在地板上,发出“嘶”的刺耳摩擦声。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降到冰点,紧张得让人无法呼吸。
盛夫人拖着球杆来到傅北宸面前,冷静地问。
“左腿还是右腿?”
傅北宸面无惧色,眼皮都没动一下。
“随盛夫人喜欢。”
盛夫人猛地高高挥起球杆。
“啊!”
清宁发出一声惊呼,想也不想地就冲了过去,想要伸手抓住那根球杆。
她可不能让人真打!当初自己说了两只狗腿,好像做了帮凶。
“清宁。”
一道沉稳的男声响起,霍沉渊迅速上前,长臂一伸,一把将她整个人搂入怀里,紧紧护住。
“叭!”
沉闷的击打声。
球杆重重地落到了霍沉渊的左肩上。
“啊。”清宁吓坏了,在他怀里拼命地比画着什么。
霍沉渊低下头,温热的手掌轻抚着她的脑袋,声音低沉而温柔。
“没事,不疼,别担心。”
盛夫人这时才彻底爆发,指着傅北宸破口大骂。
“傅北宸,我说过的,你要是敢欺负念念,我就打断你的狗腿!”
“你最好,给我站稳了!”
盛夫人第二杆再次挥下。
“傅总!”林奇大喊。
“都别动。”傅北宸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球杆结结实实地落在了他的左小腿上。
傅北宸的身体剧烈一晃,瞬间单膝跪地,额头上立刻冒出细密的冷汗。
看来这一杆,力度不轻。
盛薇薇这时才慢悠悠地走上前,伸手挽住了母亲的胳膊。
“妈,您可别为了这种人累坏了身子。”
“再说了,让他挨一杆子,反倒减轻了他的负罪感,不顶用。”
她一个眼神递给白御。
“白御,你上。”
“好。”白御应道,迈步上前,动作优雅地、一颗一颗解开了袖口的扣子。
突然,他毫无预兆地,一记重拳狠狠砸在傅北宸的俊脸上。
“砰”的一声闷响。
傅北宸的嘴角瞬间淌下鲜血。
他没躲。
他看着白御,语气带着寻求,“请你告诉我,念念在哪里,我想见她。”
回答他的却是另外两拳。
白御的力道极大,每一拳都带着要把他打碎的狠厉。
“傅北宸,你不配做一个丈夫,也不配做一个父亲。”
“你,更不配拥有自己的孩子。”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插进傅北宸的心脏。
傅北宸还是没躲,生生受着,眉骨被打破,温热的血顺着眉骨滑落。
“傅总。”林奇着急,又喊了一声。
傅北宸一点都不生气,卑微乞求,“念念在哪里,她现在情况怎么样,请你告诉我。”
白御甩了甩手,声音淬着冰,“你跟我出来。”
白御大步往屋外走,傅北宸走路有些瘸,刚才那一杆子着实不轻。
白御点了一根烟,吐出一口烟圈,他的话语更加残忍。
“若盛薇薇怀上的是别人的孩子,我也同样会爱她,决不会伤害她的性命,逼她打掉孩子。”
“傅北宸,你太自以为是,你已经不配跟熙熙在一起。”
傅北宸知道,错了。
他被那该死的愤怒和占有欲冲昏了头,铸成大错。
“求你告诉我,她在哪里,她现在身体怎么样?”
“我想见她。”
白御看着他,眼神无情到了极点。
“傅北宸,她已经碎了,别再去打扰她。”
“你若还有半点心疼,就赶紧把离婚协议书签了。”
傅北宸态度坚决,“不,我不会跟她离婚,绝不!”
白御又吐了一口烟,继续说道。
“傅北宸,我问你,如果熙熙爱上的是陆冽,当她不惜伤害自己去救陆冽,而你正好有药,你会因为心疼她,成全她所爱,去救你的情敌吗?”
傅北宸没出声。
他甚至不用思考,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就清晰地告诉他。
他不会。
白御笑了,那笑容里全是鄙夷。
“我知道你做不到,但陆冽做到了。”
“陆冽为了让她不再给你喂血,为了成全她的幸福,他选择了放手。他亲自去马都里,救回了你的命。”
“陆冽比你,更懂得爱她。”
傅北宸震惊地后退了一步,身体都有些站不稳。
所以……当初在马都里,最后一刻,是陆冽救了自己?
白御的话还没完,一句比一句诛心。
“傅北宸,爱从来都不是占有。在你学会怎么去爱她之前,放手吧,别再伤她了。”
“她的人生,已经给了你十四年,还潜过海底四十米。”
“这条路,她走得很苦,以后,就让她自己走吧。”
傅北宸的眼眶彻底红了,他怎么可能放开她?
他不能!
他的头摇得很坚决,“不,我不会跟她离婚,永远不会。”
“傅北宸。”白御的声音陡然冷厉,再爆一个惊天巨雷。
“当日你们在天水峰,她送你走完最后一程,就没想着要回来。”
“她是想陪你,一起长埋在马都里!”
“你当初那一次救命之恩,想让她还多少回?”
白御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个信封,那凌利的笔锋,正是她的字迹。
信封上“遗书”二字,刺伤了傅北宸的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