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柳续回话，花戎戎便自顾追问：“你怎么会在这？”
“同主家刚见过面，替你送。”
？？？都这样了还有主家？
花戎戎仰头又看了眼院内，潮湿的霉味从后院里散出来，她把目光落回柳续身上，犹豫着将信递过去。
柳续接过写着钱常禾收的信封，见封口已被撕开：“偷拆信件，不合规矩。”少女的声音冷得很，眉间凝着化不开的霜。
“这能怪我吗！是信先勾引我的！”花戎戎理直气壮地挺直腰板：“我只是犯了全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再说了，里头就白纸一张，有什么好看的！”
私拆别人信件的事被她说得正常，一边说着，一边往柳续身边蹭：“不过迦拘勒长老给信的时候神神叨叨说什么因果机缘，我还以为能得个宝贝呢。”
虽说宝贝没见着，可遇见熟人总归开心，花戎戎说着又笑起来，眼珠子滴溜溜转：“原来宝贝是小圣女呀。”
柳续眉头仍蹙着，面上的冷色未消，耳尖却泛起薄红：“机缘无常，你倒是拿命数当儿戏。”
信纸被她拢进袖中，冰凉的指尖顺势牵上花戎戎的手：“此地灵力滞涩，术法偶有失灵，传音入密确实难行，我来调查护山法阵受损之事。”
柳续指尖擦过对方手心后顿了顿，改作十指相扣的姿势：“钱家山庄有异，随我来。”
……
她牵着花戎戎穿过挂着花的回廊，正堂红绸晃得人眼底发烫。厅内人影攒动，尽是华服锦衣，满堂喜庆。主位上坐着位四十来岁的妇人，见人进来便笑盈盈起身相迎：“圣女大人，这位是？”
柳续颔首：“钱夫人不必多礼。合欢宗弟子花戎戎，来送信给钱常禾。”她眼尾扫过堂内扎眼的红绸：“府中可有此人？”
妇人髻上簪着的红绸团花颤了颤，她捻着帕子掩嘴笑：“我家老爷九十喜丧，正停灵待葬呢。”
柳续感到手中一空，转头就见花戎戎已不在原地，拎着袖子在堂里转悠。
她看花戎戎时不时抬手在鼻子前扇两下，转瞬又被窗边蝴蝶引去，扑过去追着要抓。
柳续抿了抿唇，转回脸。柳续刚收回视线又听见布料摩擦声，余光里，花戎戎凑过来甩着手干呕，随后悄悄掀起她的外袍擦手。
此处曾遭魔气侵染，如今护山法阵出现裂痕，想到先前仙门大比墨背一事，虽已锁定凶手，魔气源头却仍待彻查，正巧此处法阵异动，柳续便主动请缨前来查探。
如今多数峡云谷弟子被南北寰统带着在山下修补法阵，至于原本与她同行的白欲归，此刻又不知跑到何处去了。
花戎戎行事莽撞，放在眼皮底下看着总归稳妥些。
柳续张了张口，本想问问自己在意之事，目光一扫却见花戎戎慌忙将刚擦完的手背到身后，眨着眼睛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管家上前一步朝柳续行礼：“圣女大人有所不知，我家老爷过世三十余日，因择日未定至今未能安葬。如今府里……”
院里噼里啪啦的爆竹声炸开，管家的声音卡在喉咙里，面上显出为难神色。柳续追问：“府里有何异状？”
“死人了。”左侧传来年轻男声，钱家少爷发间白色玉簪映着红绸，连带簪尖也映了喜色：“三日前守灵的下人被发现死在灵堂，七窍流血面目扭曲，仿佛生前见了极骇人的东西。”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如常，声气平淡得像在谈论旁人家事：“当夜值守的两个婢子都说听见堂内呻吟，却不敢进去查看。待到天明，人已死透了。想来是父亲登了仙，接了体己的下人去当仙童吧。”
人间界凡人大多没有影核，无法修炼，死后便入轮回，自然不存在登仙之说。柳续低头思索钱家少爷为何如此说，却见他勾起嘴角：“圣女喜欢我头上这支簪子？可以送你。”
“并无此意。”柳续摇头，下意识看向花戎戎的方向，正巧与对方对上目光。
花戎戎歪着脑袋盯着她看了一会，转着头将屋内扫视了一圈，最后丢下一句：“柳续，我要去护山阵法那里看看。”
柳续本想阻拦，看着花戎戎略压低身体像是撒娇的模样，想到山下灵力运转尚且平稳，估计是山顶庄子里滞涩的灵力让花戎戎难受。护山阵法处有南北寰统坐镇，应当无碍，她便垂眼默许了，看着对方蹦蹦跳跳蹿出门。
钱家少爷的话在心头挥之不去，柳续转头问管家：“灵堂何处？”
“这边请。”管家躬着腰在前头带路。
两人穿过几道院门，装饰用的红绸从各处垂下来扫过发顶。柳续刚要跨过下一道门槛，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柳师妹。”白欲归站在槐树荫里，白衣在满院红绸间格外醒目，温润眉目含着笑：“柳师妹在想什么这般入神？方才唤了你好几声。”
“没什么。”柳续颔首，目光掠过他腰带上用作配饰的白色流苏：“师兄有事？”
“钱老爷虽是喜丧，终究比不过修真之人。”白欲归边掐诀封了嗅觉边开口，袖口翻飞间溢出月支神香的气息：“凡人身躯停放月余，气味难免浊些。”
柳续点头，依言封闭了嗅觉，同白欲归道别。
她随管家穿过数道回廊，最后一条廊下的红灯笼在风里轻晃，照亮尽头独院门楣上“福寿全归”的匾额。柳续推门而入，满目猩红裹着香灰扑在睫毛上。
灵堂中央摆着朱红寿棺，棺盖半掩，从柳续的角度只能看到一角锦缎。棺材周围点着七星灯，灯火微微颤动，照出棺材上几处精美的图案。
“棺中是钱老爷的尸身？”柳续拇指无意识摩挲剑柄，唇角紧绷。
管家垂手应声：“老爷生前最后愿望是要在良辰吉日下葬。夫人请了城里最好的先生择日，说二月廿一才是吉日。还有七日。”
“廿一？”柳续持剑上前，并指抚过棺木，朱红漆面冷得沁人：“停灵月余，若非秘法，恐难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