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舟说到这，陆安已经猜到了什么。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这种事情在前世，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只听顾沉舟继续说道。
“此城名为镇妖城。
乃是太宗杀到西域尽头。
直抵充满空间乱流封堵的大陆边缘。
为永镇天下妖魔所立。
派出一队精锐缇骑驻守。
刚才你看见的那个老人，叫梁报国。
曾任大梁西州镇妖城千牛中郎将。
是镇妖城派出前来大梁求援之人。
镇妖城与大梁远隔万里。
普通抱丹武者全力赶路需要几个月。
然而这条路梁报国却走了三十年。
出发的时候，他还是个中年。
来到大梁之后已经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了。
如今西域皆是一个个独立的小妖国。
或是归顺妖族的人类傀儡国度。
一路走来，梁报国曾做过女妖的姘头，在行商队伍中做过苦力。
甚至被人卖到过煤窑。
镇妖城累计派出十余人求援。
最后来到大梁的，只有梁报国一人。”
说到这，顾沉舟沉默了一下。
“没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五年前我救下他的时候，此人便已透支生命本源。
气血亏空，灵魂破碎。
若不是我一直用宝药为其续命，他甚至支撑不到现在。
顾某，不知是什么支撑着他，一直走到这里。”
“当今陛下不愿意，大梁也没有实力远赴万里接回镇妖城仅剩的那一点点人。
那时候，我的实力也不足以离开大梁，同时面对青丘和北方草原妖族的夹击。
所以一直没有动手。
两年前，我的实力有所突破。
前段时间去青丘试了试，应该够用了。”
顾沉舟将头扭向一边，视线不知飘到了哪去，没有去看陆安。
“此去镇妖城，远隔万里，危险重重。
我也可以去把他们带回来。
但是必然会受到众多武神境和半步武神境妖皇阻碍。
这种级别的战斗，我只有把握将他们的骨灰带回来安葬。
虽然按照时间来算，坚守在镇妖城的司妖监缇骑们应该早就已经油尽灯枯。
如果再不去救，过个几年，他们恐怕也会寿终正寝。
但是我想，这么多年了。
总要让这些人，看一眼他们祖辈四百年前曾离开的故土。
这算我，欠你个人情。”
听到这话，陆安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监正大人，你去都只能带回来骨灰。
换做我就能把他们活着带回来？”
“我会挡住所有过来阻拦的武神境妖魔。
五个也好，十个也好。
届时拦路的，只有一些返虚妖物。
我会为你带上诸多法宝和隐匿气息的符箓。
这样，把那些坚守在镇妖城的将士活着带回来的概率会高一点。
当然，顾某也不让你白跑。
当年太宗于镇妖城力战妖族五大妖皇。
斩杀三人，重创两人。
自己的佩刀也在激战中折断。
太宗将断刀埋在镇妖城中央，立镇山楼，为‘刀镇河山’。
不仅可以震慑周围妖物。
同样太宗那蕴含武神意志的断刀也成为当时西域诸州结丹和凝聚阴神最好的地方。
若是你愿意去，那把断刀归你。
我为你重新炼制，足以成为可以斩伤武神的神兵。
一把武神境神兵，这个报酬，如何？”
“大人你若是再次离开大梁。
必然会受到青丘和北方妖族的全力阻击。
很有可能被妖魔重创。
为了几个已经注定死亡的结局，值么？”
顾沉舟收回视线，定定看着陆安。
“值，因为我乃司妖监当代监正。
西州缇骑驻守的时间太长，也该回家了。”
听到这话，陆安终于笑了。
“大人，只是不知，那些返虚妖物够不够多。
是否够我陆某吃的？”
......
京都人流量最大的南大门门楼。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艰难地沿着城门楼梯向上。
沿途路过的士兵似乎受到什么力量影响。
好像根本没看到从自己身边路过的老人。
直到他来到门楼正中央。
那股环绕在周围的莫名力量才消失。
所有在城上巡逻的士兵都看到了突然出现的老人。
只是已经来不及了。
“西北，有孤忠！”
早已油尽灯枯的老人不知从哪来的力量。
举起可以证明身份的，千牛中郎将的玉符。
声音忽地传遍整个京都。
“老臣，大梁西州镇妖城千牛中郎将，梁报国，参见陛下！
昔年西域万里江山沦陷。
然我西州将士仍为大梁镇守西州，至今已有四百载。
寸土未失！
求陛下，发兵救援！
西北有孤忠！”
刹那间，整个京都都安静了下来。
士兵们听到这些话，愣在原地一时间没回过神。
梁报国见状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所有人都清楚地听到了。
京都城内骤然炸开了锅。
“西州？那是哪里，我大梁九州似乎没有西州吧。”
“那是当年太宗皇帝开辟的西域十二州之一。
西域十二州沦陷，是三百年前的事情了吧。”
“十二州加在一起虽然没有九州大，但也为我大梁提供了不少资源。
只可惜后来被妖魔占据了。”
“三百年前沦陷？那个老头在喊什么？难道是个疯子？”
“你看到那个老头手里的玉符了么？千牛中郎将的信物。
只要送到司妖监，便可证明其身份，哪怕是三百年前。”
“嘶，如果是真的，岂不是说有人在西州为我大梁镇默默守了三百年？
三百年！这些年朝廷在干什么？”
城中掀起的声浪直冲云霄。
几乎是喊声结束的同一时间。
无数道身影从各个方向飞起。
向着梁报国的方向飞来。
然而，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刹那。
老人便自城头一跃而下。
“嘭！”
地面溅起一朵微不足道，却十分醒目的血花。
飞向城楼的身影同时停住。
其中大部分人表情变得无比难看起来。
城门周围，看到这一幕的路人仿佛被人掐住脖子。
再也发不出声音。
司妖监总衙门口。
陆安慢慢闭上眼睛。
眼前却依然回荡着梁报国自城门楼上一跃而下的那一幕。
以及回荡在耳边的“西北有孤忠”。
过了半晌，轻声道。
“一定要这样么？”
“这是梁报国自己选的。”
顾沉舟表情没什么变化。
“相比于过几天终老病榻，这或许更好吧。
当年我救下他的时候，他正在被几个扮成江湖杀手的麒麟卫追杀。
这种有伤皇家体面的事情，很多人都不想看到。
大梁的朝堂你是知道的。
若不是把事情穿得人尽皆知，我在朝堂上怕是不好做。”
“不好做，那就不做。”
陆安声音里蓦地多了丝冰冷杀意。
“呵，西北有孤忠？它们，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