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狐狸……”
苗疆公主咬着下唇,在心底暗骂一声。
阮友豪的这手段着实令人防不胜防——他竟巧妙利用自己对苏俊的担忧,以脉脉的人情冷暖为饵,精准击溃她的心理防线,让原本公平的商业谈判在顷刻间落了下风。
不过,这位商界巾帼毕竟久经沙场。短暂的挫败并未让她乱了阵脚,稍作调整后,她便迅速恢复了往日的沉着冷静。
在后续的股权分配谈判中,苗疆公主寸步不让,字字句句都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逐渐扳了回来。
最终,经过数轮激烈交锋,谈判桌上的气氛终于在拉锯中趋于平衡。
阮友豪率先起身,带着几分无奈与欣赏,主动伸出手:\"公主,这次是你技高一筹。合资银行的主导权,归你了。\"
苗疆公主唇角勾起一抹优雅的弧度,指尖轻搭在对方掌心:\"阮先生过谦了,阮先生倒真像欧罗巴骑士特有的风度——让女士占了先机。\"
“公主谬赞。”
阮友豪松开手,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只是有个冒昧的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还望公主莫要见怪。”
苗疆公主垂眸思索片刻,再次抬眼时,目光沉静如水:“阮先生但说无妨。”
阮友豪似是终于卸下了谈判时的紧绷,眼底泛起几分好奇:\"恕我冒昧一问,公主明明是汉人,为何会以‘苗疆公主’自居呢?\"
苗疆公主微微一怔,随即展颜轻笑,眼波流转间尽是洒脱:“不过是个玩笑似的自封罢了。总有人传言我擅长蛊术,既然如此,索性坐实这个名号——苗疆公主自然要会些‘勾魂摄魄’的手段,也省得旁人背后议论。”她尾音带着几分调侃,却藏不住言语间的坦荡。
闻言,阮友豪爽朗大笑,由衷赞叹道:“公主这般洒脱随性,当真是妙人!”
在带着咖啡味儿的海防码头,苗疆公主与小龙,找到一家1900的咖啡馆走了进去,两人仿佛进入了一个安南文化与自然完美融合的艺术空间。
青砖、滕蔓和老树的枝丫构成它的外立面,散发着浓郁的东南亚气息,而室内随处可见的绿色植物则为空间增添了生机与活力。
店内共三层楼,每一层都有独特的氛围。一楼的大厅,年轻人聚集在一起,或聊天、或打牌,享受着惬意的时光;二楼有着类似酒吧的氛围,适合与朋友小酌畅谈;三楼的露天阳台则是放松身心的好去处,在这里可以一边品尝咖啡,一边欣赏南海的美景,感受微风的轻拂。
三楼露台垂落的藤蔓将正午的烈日筛成细碎光斑,小龙跟着苗疆公主穿过木栅栏似的门,来到了这个1924年的海防咖啡厅特有的阴凉里。
深褐色柚木桌椅错落有致,黄铜烛台在暗处泛着温润的光,留声机的铜喇叭正流淌出肖邦夜曲,琴键的震颤与港口传来的汽笛声微妙共鸣。
苗疆公主指尖划过泛黄的咖啡单,羊皮纸边缘还残留着去年圣诞舞会的香槟渍。
她垂眸思索时,鬓边珍珠流苏轻轻摇晃,最终点了两杯拿铁——这是殖民时期法国人最爱的饮品,如今却成了新旧世界碰撞的符号。
当侍者端着银质托盘走来,瓷杯与金属托盘相碰发出清脆声响,绵密的奶泡上缀着肉桂粉勾勒的鸢尾花纹,宛如将巴黎左岸的浪漫浓缩在了这方寸之间。
两人倚着雕花木栏,看楼下骑楼老街车水马龙。
人力车夫的号子、街边小贩的吆喝,与杯中升腾的咖啡香气缠绕在一起。
苗疆公主轻抿一口拿铁,甜腻的奶香里忽然泛起罗布斯塔豆特有的焦苦,恍惚间竟分不清,这复杂的滋味究竟来自杯中咖啡,还是此刻交织着东方古韵与西洋风情的奇妙时空。
就在夕阳西下时,
海防港的暮色漫过骑楼尖顶时,铸铁雕花楼梯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1900咖啡馆的吊灯在来人肩头投下晃动的光影,那个裹着长风衣的船长撞开雕花木门,古铜色的面庞沁着汗珠,被海风侵蚀的脸上满是焦虑,他的船锚纹身在脖颈处随着喘息若隐若现。
苗疆公主手中的骨瓷杯顿了顿,杯口未散的咖啡雾气氤氲了她眉间的疑惑。小龙率先反应过来,茶褐色的眸中掠过一丝警觉,修长的手指下意识扣住腰间的暗袋。
“公主!龙!”
船长粗粝的嗓音带着浓重的法式腔调,震得留声机里的肖邦夜曲都变了调。
他撞翻两把藤椅冲到露台,长风衣下摆扫落桌上的方糖罐,雪白的糖粒如星子般溅落在苗疆公主的靛蓝旗袍裙摆上。
他制服上的金色纽扣在灯光下微微发亮,船锚形状的袖章也歪斜着,显示出他匆忙的状态。
小龙猛地起身,檀木椅在地板划出刺耳声响。
“船长!”
他疾步上前扶住对方摇晃的肩膀,余光瞥见船长胸前歪斜的铜质船舵徽章——那是远洋商船船长特有的标识。
“这么急找我,有什么事?”船长压低声音问小龙道。
小龙对着船长说道:“坐下来说。”
此时,苗疆公主转动着杯柄,目光落在拿铁表面凝结的琥珀色油脂上,那层薄如蝉翼的膜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动。
“到底是养出了颗华夏胃。”
她轻抿唇角,将凉透的咖啡推至一旁,旗袍上的盘扣在暮色中泛着温润的光泽,
“闲话就省了,船长,找你自然是谈生意。”
船长摘下船舵徽章形状的船帽,露出被海风揉乱的金发,爽朗的笑声震得桌上的糖罐叮当作响:
“这次是什么宝贝?我下趟船可要往扶桑去,可不是回欧洲。”
他特意加重了“扶桑”二字,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制服袖口磨损的锚形刺绣。
苗疆公主指尖划过旗袍下摆的云纹,眼波流转间尽是狡黠:
“卖给扶桑人几箱滇红、普洱,有何不可?你们欧洲人能喝的,他们就喝不得?”
她话音未落,窗外的晚霞正巧染红了港口的白帆,将教堂的影子拉长在斑驳的柚木地板上,恍若一幅流动的海上贸易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