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本宫该同你说什么吗?”林皇后眼也不抬一下,仿若是在朝着空气说话。
她这样的漠视,让二皇子心底的恨意翻腾,恶趣味道:“果然,母后心里只有大哥,可惜呢,大哥死了。”
林皇后依旧神色不变,只淡道:“若非你大哥死了,轮不上你。”
二皇子脸上笑容僵住,点点裂开,一双阴毒的长眸死死盯着林皇后,想要从她脸上看到一丁点对他们兄弟二人的感情。
可惜,没有。
一如过去。
这位给他们生命的母后,从来都没有爱过他们一刻。
只是他知晓,而他那愚蠢的大哥到死都不知自己其实是野种。
就因为大哥回挑着长,和母后有五分相似,而母后和头上冒绿光的皇上本就有夫妻相,自然的,他也就有那么两三分像皇上。
特别是那双眼睛,三人看着一样。
所以,母后和林家挑选大哥留在京中,做那高高在上的大皇子,便连从不爱他们的母亲,也要在他跟前装出几分慈爱来。
而他,因为生了这么一双眼睛,成为了弃子。
早早就被抛弃在外,如瘟疫一般挡在西南,不叫他靠近一步。
也因为他不是他们所选择的,所以,什么都没有瞒他。
他离开盛京前就知晓,自己是野种。
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甚至无用的野种。
“那还好他死了。”二皇子跃身站起,满脸得意畅快。
还好,大哥死了,原本论不上他的,这会,都归他了。
“既母后无话同儿臣说,那儿臣就去看看父皇。”
二皇子迈步就往外走,林皇后依旧没抬头,只是冷冷警示道:“老实些,别惹你父皇不悦。”
二皇子眼中的畅快消散几分,但依旧挂着笑道:“遵命,母后。”
……
冬月二十三,冬至。
第二场大雪比第一场来得更加猛烈,一刻不曾停歇。
但冬至到底热闹,不仅百姓们过节,一辆辆马车也鱼贯一样往皇宫里去。
因着是为二皇子和隆亲王接风,所以由林皇后做主,宴请群臣,京中有官职的都可偕家眷入宫赴宴。
只是人多了,自然就要分不同的地方停靠马车。
苏芮是女眷,车停在司停处的南面。
女眷都在此处停车往内,苏芮下车的时候也有不少女眷下车,见到苏芮下来,都纷纷加快脚步离开。
不仅仅是因为苏芮的身份,还因为隆亲王的回京和二皇子同唐俞橦的那些流言蜚语。
唐俞橦是因为苏芮才迟迟没能和云济成婚,难保隆亲王会因此迁怒,这会招惹上苏芮,便是给自己找麻烦。
苏芮也早已习惯,没人挡路正好。
可没等她迈步,就听到了后面又传来銮铃声。
转过头,是一辆两马拉的大车,漆板做厢,鎏金描花,连带着銮铃都是金的。
一眼贵气,而外挂的灯笼上写着一个‘岳’字。
马车直朝着苏芮这边来,停在了她的车旁。
正奇怪是哪个不要命的,今日还敢把马车停在她的车旁,就见人从车内下来。
是岳禾芸。
那日岳家的人来把岳禾芸带走后,苏芮才跑马去的兖州,回来后有听说,岳家给岳禾芸请了太医,捡回了一条命。
但更多的,她也没叫人去打听。
如今,岳禾芸看着气色好了不少,只是嘴唇还有些发白,不知是气血还没补上来,还是身子没好透。
但苏芮率先注意到的是她的发髻。
从原本的妇人发髻变成了垂发,这是未婚之人的发髻。
“苏侧妃。”岳禾芸上前行礼。
“我该叫岳姑娘,还是裴夫人?”苏芮问。
岳禾芸嘴角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苦笑道:“苏侧妃是见过裴延给我的休书的,又何必问呢。”
裴延的确给了休书,可当时是岳禾芸只剩下一口气,眼瞧着救不活了才给的。
岳家把人带回去救活了,事就不是那么定了,若岳家不肯,或者岳禾芸不肯,那一纸休书也可以作废。
但如今听来,岳家和岳禾芸都认了这休书。
这倒是出乎苏芮意料。
“我原以为岳姑娘会不甘心。”
“不甘心又如何呢,不过是执妄罢了。”岳禾芸笑了笑,但更多是释然。“说来还得多谢侧妃。”
“谢我?”苏芮奇怪。
“那日侧妃同我说的话,我听到了,只是鬼门关前走一朝,身子不好,侧妃近来也未去铺子上,我便没去王府叨扰,但,我真心感激侧妃同我说那些话,否则,我未必能活回来。”
她记得苏芮的话,哪怕当时浑浑噩噩,可那些话一直萦绕在她的耳边。
一遍又一遍,还有苏芮恣意的背影。
她羡慕,也开始问自己。
只是没有答案。
直到做了那一场长而真实无比的梦,真真切切的似死了一回。
或许是老天爷怕她还不醒悟,才叫她梦里无比真实的体验一回,置之死地而后生吧。
她想通了,但也担忧。
如今一切,和梦中,太相似。
思及此,看着眼前的苏芮,岳禾芸靠近了些,小声提醒道:“今日,苏侧妃你一定要万分小心。”
其实岳禾芸都觉得苏芮不该来,但人已经到了,这话她便没说出来。
而苏芮却从她的眼神里看出来了,可见岳禾芸知晓什么,便故作不明问:“为何要小心?”
“你不知?隆亲王是同二皇子是一并回的盛京,且,裴家也已经同二皇子接触了。”
裴家也……
看来林皇后和林家这段时间暗地里做了许多事,二皇子一回来,各方势力就连接了起来。
是要趁着云济在兖州这段时间把京中所有势力都汇聚到二皇子手中,到时即便云济手握兖州五万大军,没有世家朝堂支撑,也是无用。
苏芮心底更沉,争取隆亲王似乎已经成了他们唯一的路了。
“我得先去了,苏侧妃一定当心。”见又有人来,岳禾芸不能继续同苏芮待在一处,嘱咐后便担忧的快步往里。
虽情况更难,但该争取的还得争取。
苏芮深吸一口气,往今日宴请的太和殿去。
今日不隔席,男坐东,女坐西。
还未进殿,远远就能看见东面首席坐着的几个人了。
最前首的是胡子花白,看上去老态龙钟,闭目开始打瞌睡的老者。
苏芮见过一次,这便就是林家家主,也是当朝的首辅,更是林皇后的父亲。
即便是坐着打瞌睡,旁人也不敢擅自靠近。
二首坐着的是个虎头豹眼,留着一把络腮胡,身材雄壮,皮肤黝黑,整个人似一头黑熊的中年男子。
不必说,一眼就知,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隆亲王。
而不等她多看,很快就对上了一道阴寒的视线。
是二皇子。
他坐在四首,似是眼神极好,隔老远就落在了苏芮身上,似笑非笑,叫人心底生寒。
但很快,又有另一道视线过来,炙热得想要把她烧成灰。
是长宁的。
她坐在西面的二首,一首留给谁,不言而喻。
毕竟苏芮即便如今只是侧妃,但云济没有娶侧妃,在这等宴席上她便就能代理正妃坐在正妃的位置上。
可如今这等时候,让她坐在女眷首席,无异是将她架在火上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