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连绵起伏的山林,天地间忽然一静。
张炀抬眸望去,只见前方云雾翻涌间,一座巍峨高耸的巨峰赫然浮现,直插天穹,仿佛贯通乾坤,气势磅礴,令人心神俱震。
他微微眯眼,长舒一口气,眼底浮现几分敬畏与惊叹,低声喃喃:“这便是……浮空山?果然名不虚传。”
又行约莫半日,山势骤变,崖壁陡峭嶙峋,断岩层叠交错,前路豁然开朗,一道幽深的山谷映入眼帘。谷口宛若一尊张口欲噬的巨兽,四周怪石如獠牙森然挺立,冷峻突兀,仿佛随时会择人而噬,令人望而生寒。
谷中灰雾弥漫,浓稠如墨,并非寻常雾气,反而透出阵阵森寒幽冷之意,仿若藏有无形杀机。更有一道灰色光幕自山谷外浮现,若细观之,便可察觉那光幕如同一只倒扣的巨碗,将整座幽谷严密封锁,内外隔绝,森严如天禁。
张炀伫立谷前,神识方才探入,便觉识海剧震,脑海中仿佛有万千冰针同时刺入,寒意直逼魂魄,使他眉头紧蹙,神色瞬变。
“主人,这里……不对劲。”肩头的珑儿倏然跃下,面色凝重如水,“这灰雾之中蕴藏阴魂之力,能扰乱神识。若修士神魂稍弱,恐怕刚踏进一步,便会陷入幻境,难以自拔。”
张炀闻言神情更沉,随即从怀中取出一枚古铜色符令,其上铭刻玄奥灵篆,正是铜镜老者赠予的“息魂令”。
他低声道:“那位前辈曾言,此令可镇守神魂、抵御此地魂雾的侵扰……如今看来,正是时候用它了。”
语罢,他将符令举至胸前,缓缓注入灵力。刹那间,一层温润如泉的青光自符令中浮现,如水波般流转,将张炀周身牢牢护住。
在这青光的庇护之下,那原本侵入识海的阴寒魂力竟似潮水退散,顷刻溃灭无形,神识随之清明如镜,再无滞碍。
张炀轻轻颔首,眼中精芒一闪:“果然有效。”
话音未落,他便与珑儿一道,迈步踏入幽魂谷中。
幽魂谷内,灰雾翻涌,如浪如涛,四周林木尽皆枯槁扭曲,枝桠蜿蜒如鬼爪横伸,地面遍布暗红斑驳的苔藓,仿佛在无声中吞噬残余生机。
谷中不时可见残破法器碎片与巨大兽骨残骸,或半埋于泥石,或枯卧于枯木之间,死寂沉沉,却似在无声低语,诉说那些曾于此地陨落的修士与妖物的悲惨过往。
随着深入谷底,灰雾愈加浓稠,似潮水层层包裹周身。耳畔隐隐传来低沉呜咽,忽远忽近,宛若鬼泣怨鸣,渗入骨髓,令人心头悸动,难辨虚实。
张炀神色冷峻,步履沉稳,息魂令护持在身,使他识海清明,不为雾气所扰。
然而,前方灰雾翻涌之间,忽有数道影影绰绰的虚影悄然浮现。它们身形扭曲飘忽,步伐诡异,正缓缓向他靠近。每一道虚影面孔模糊难辨,唯有那双如无底深渊般的空洞眼眶,透出阵阵寒意,令人毛骨悚然。
“魂魇……”珑儿低声惊呼,神情紧张,悄然攥住张炀的衣角,“主人,它们便是那位前辈所说的幽魂谷残魂。常年受灰雾滋养,逐渐凝聚成形,专以吞噬修士魂魄为食!”
张炀闻言不语,眼神却愈发沉定。他袖中一抖,取出一张银纹符箓,乃是“静神符”——此前特令子言在安灵城搜寻所得,专克魂魇、阴魂一类之邪祟。
灵力催动之下,银光倏然乍现,符箓之上符纹流转,化作一层幽幽银辉,宛如水面波光,向四周荡漾而去。刹那之间,数丈范围内魂雾尽数退散,隐约中,竟有凄厉嘶鸣自虚空响起。
那几道魂魇虚影在银光照耀下,仿佛被烈焰灼烧,身形剧烈扭曲,发出刺耳鬼啸,连连后退,不敢再逼近分毫。
张炀不再停留,趁势破雾而入,避开魂魇汇聚之地,一路稳步深入,直朝幽谷深处而行。
——就在此时,前方灰雾翻滚,一道高大漆黑的身影悄然浮现。
那是一具披挂残破黑甲的尸傀,身形魁梧如山,气息阴寒沉滞,仿若从冥狱深渊爬出的幽冥恶鬼。它那双空洞眼眶中跳动着幽蓝灰火,冷冷注视着张炀,仿佛一头饥饿的野兽,死死盯住即将入口的猎物。
“尸傀?!……还是千年尸傀!”张炀目光一凝,神情陡然一肃,“这等鬼物,怎会出现在幽魂谷之中?”
他之所以惊讶,并非因为尸傀罕见,而是因其异常强横。寻常尸傀多为妖魔之修所炼,平常修士几乎不会接触。一般尸傀炼制麻烦不说,而且炼制成功后也无太大用处。
可尸傀一旦被祭炼至千年,便会逐渐通灵,体魄更被阴煞之气淬炼得堪比上品法宝,刀枪不入,灵术难伤。如此存在,寻常元婴修士遇上也多避其锋芒。唯有修习雷法或阴阳克制之道者,方能与之一战。
而眼前这头千年尸傀,显然是有人故意留在此地,以幽魂谷之特性,来孕养此尸傀,显然背后另有隐秘。
张炀心念急转,但此刻显然不是思索的时候。他方才驱散魂魇,便直撞这凶物,实属倒霉之极。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抬手,掌中已握住那柄沉重的浑元棍。棍身乌沉古朴,气息凝重如山,随着灵力缓缓灌注,隐有低沉雷吟在谷中回荡。
那尸傀则已动身,虽行动僵硬,却快若奔雷。它拖着残破尸躯,猛地跃出,破雾而来,步步踏地,激起阵阵阴煞波纹,宛若潭中坠石,荡起寒潮涟漪,扑面而来!
张炀目光一厉,浑元棍横空一扫,劲力鼓荡如龙,轰然咆哮,气势如虹。
“正好!”他沉喝一声,战意如烈焰燃烧,“让我看看,是你这千年尸傀更强,还是我这浑元棍更硬!”
话音未落,金光如烈焰炸裂,棍影化作狂龙怒啸,裹挟滔天威势,正面轰向尸傀那抬起的漆黑铁拳!
“轰!!”
金铁交鸣,震响如雷,狂猛的冲击波轰然炸裂,尘浪乱石翻飞,仿若惊雷坠地、山崩地裂!
张炀身形一震,脚下地面炸裂,身形倒退半步,双足深陷泥土,掌中浑元棍上的灵光一滞,略显黯淡;而那尸傀却巍然不动,如一座不倒的铁塔,仅肩甲之上裂开数道细密的裂痕。它那幽蓝魂火不但未弱,反而越发旺盛,跳跃之间竟透出几分战意凶芒!
张炀眸光一凝,沉声低语:“魂火不灭,傀躯不散……此物……竟还残留着生前的战斗意志!”
话音未落,他足尖轻点,骤然腾空而起,宛若奔雷穿云,掌中浑元棍再度斜斜抡起,金芒如怒日横扫,棍影重重,宛若苍穹塌陷,轰然砸向尸傀头颅!
尸傀似感威胁,身形一滞,双臂交错格挡于身前,以那坚不可摧的傀躯硬生生挡下这一凶狠重击!
“砰——!!”
巨响如万钧雷霆在幽谷炸响,山石崩裂,地面龟裂如蛛网,碎石横飞,尘烟弥漫!
尸傀双膝一沉,竟被一棍震跪尘埃!
张炀腾空而落,浑元棍势如奔雷横扫,谷中尘土飞扬,尸傀虽被震压跪地,身上却仍无明显损伤,那傀躯犹如淬炼千年的金精铁骨,坚不可摧。而那双空洞眼眶中的魂火,此刻跳动得更为炽烈,在灰蓝光芒中竟泛出一丝嗜战的狂热!
“咔——”
尸傀低吼一声,忽然猛然跃起,双拳交错横扫,速度竟快得诡异无比,空气中爆出两道尖啸音爆,仿若死灵之锤破空砸落,阴气裹挟着滔天魂力,直逼张炀面门而来!
张炀临危不乱,脚下一旋,身形化作游龙翻转,掌中浑元棍骤然劈空而下,金光翻滚,轰然迎击!
“轰隆!”
一声巨震,金光与阴煞激烈碰撞,尸傀双拳被震偏,身形踉跄半步,然而张炀亦被震得连退数丈,气血翻涌,喉头微甜。
他稳住身形,眼神愈发凝重,低声呢喃:
“这具尸傀……不仅傀躯近乎不灭,攻防有序,招式之间更有章法……它的战斗本能,竟未泯灭!”
尸傀再次扑来,拳若流星,脚如山崩,每一击都挟带着万钧巨力,悍然砸落。它丝毫不显疲态,攻势一波接一波,竟似永无止境!
张炀则身形如风,游走腾挪,步履电闪雷驰,手中浑元棍或撩、或扫、或崩挑、或横击,棍影重重交错,劲力激荡,与尸傀在谷中缠斗不休!
灰雾翻滚如浪,魂力与灵力交织成漩,金芒与魂火激烈碰撞,爆鸣声震耳欲聋,似九天雷啸!
这一战,从交手至今已斗上数百回合,日头偏西,整整小半日,二者仍难分胜负!
张炀呼吸微急,衣袍早已破碎多处,掌心灵力运转微滞,额角渗出细汗;而尸傀肩甲尽碎,肋骨裸露,傀躯裂痕纵横,却依旧步步紧逼,那团灰蓝魂火未曾熄灭,仿佛有着不死执念!
“……打得也差不多了。”
张炀低声喃喃,眸中寒光一闪,忽然将浑元棍一插地面,体内气血翻涌,法力如潮涌动,气息骤然狂涨!
只见他双手结印,猛然一喝:“——法天象地!”
天地间灵气轰然激荡,狂风平地而起,灰雾四散倒卷,连尸傀的动作都为之一滞!
下一刻,张炀身形如拔地擎天,节节拔高,眨眼之间便化作十丈金身巨影!
他的浑元棍亦随之暴涨,雷纹金芒缠绕,隐有神雷咆哮,其势如天神持兵,睥睨众生!
高空之中,尸傀抬头仰望那威压如山的巨影,魂火剧烈颤动,竟隐隐露出一丝畏惧与挣扎!
“——给我碎!!”
张炀暴喝如雷,十丈神躯轰然挥棍,雷鸣乍响,天地色变!那巨棍如擎天神柱横扫而下,掀起滔天灵风,仿若天穹坠落,横压万物!
尸傀魂火暴跳,竭力抬拳格挡!
“轰!!!”
一声撼天动地的爆响,灰雾炸散十里,地面瞬间崩塌,震起漫天碎石!
尸傀双臂瞬间崩碎,傀躯在巨力之下轰然溃裂,碎骨如雨落,整具身躯被砸入地面,硬生生凿出十余丈深坑!
而那最后跳动的魂火,在金芒雷威之下轰然炸散,彻底熄灭,再无一丝残留!
张炀缓缓落地,身形恢复常态,气息微喘,汗水沿着额角滑落。他望着坑中碎骨,缓缓收起浑元棍,声音低沉冷冽:
“……不灭傀躯,终究敌不过神通。”
他上前一步,目光一凝,只见碎裂傀骨中央,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黑色珠子静静躺着,表面微光流转,似凝聚着尸傀千年怨念与魂力。
张炀目光微动,屈指一弹,将其摄入掌中,细细观摩片刻后,从袖中取出一只玉盒,轻轻一封,收入囊中。
这尸傀之事,显然不是偶然,背后或许另有隐情。但他此行的目标,乃是洗灵池,眼下不宜节外生枝。
“先破体内元魔禁灵链,再做打算。”
他低语一声,转身踏出战场,步入更深的魂雾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