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瑜和她的室友们很快都被大学给迷住了。
在北大,学生们接受的人文教育里,有将近三分之一是通过看电影、纪录片这些影像资料完成的。
学校经常在电教楼和大饭厅放片子,这些地方就成了大家开阔眼界的重要课堂。
何巧珍兴奋地告诉裴瑜:“你知道吗?咱们北大竟然有电影院!就在学三食堂旁边那个大饭厅!”
“咦,我还以为那就是个食堂呢。”裴瑜还没去大饭厅看过电影。
“你们才知道啊,都开学一个月了。大饭厅的前身是食堂,后来附近另建了学三食堂,大饭厅就干脆拿来做大讲堂了。”和嘉推了推眼睛,给室友们解释道。
“那可太好了!我从小就爱看电影,以前在老家,一年能看上一回就不错了。现在好了,就在宿舍楼下,想看就看!”李晓雯肉眼可见地高兴了起来。
“我昨天刚去看了《庐山恋》,那地方可有意思了。门不是正对着银幕的,而是开在侧面。”乔慧怡也来插话。
当天下午,裴瑜和她的室友们前往大饭厅看电影。
大饭厅这个北大学生使用得最多的礼堂,虽然外表普普通通,并无堂皇伟岸可言,但它真的超级方便。
从“公主楼”学生宿舍走到大饭厅,连一分钟都用不了。
吃完晚饭后,裴瑜和室友们走出学三食堂,直接往东侧的角落一拐,没走几步就到了大饭厅的售票窗口。
大饭厅的售票处特别简陋,就像在两栋楼中间随便搭了个小木棚,乍一看还以为是临时堆放杂物的小仓库改建的。
售票员是个戴着袖套的中年大妈,催促着观众们赶紧买票:“今天晚上放《少林寺》,票价五毛钱一张,要的话赶紧买,估计一会儿就卖完了。”
李晓雯赶紧掏钱包:“给我来一张票!李连杰的功夫片我可是盼了好久了。”
裴瑜也拿出五毛钱,买了一张电影票,掀开大饭厅门口那扇挂着暗红色厚棉布帘子的小门走进去。
大饭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三三两两地分散在那些深红色的座椅上。裴瑜她们找了后排的四个连座。
坐进深红色平绒布包面的椅子里,裴瑜发现,乔慧怡说得不错,大饭厅跟学三食堂成垂直关系,它的正门不开在舞台正对面,而是歪在侧面。
这种位置上设计,还有座位的安排,让整个场地都显得有种随意的感觉,没有正式礼堂的庄重感,是典型的小剧场设计。
正前方挂着电影银幕的舞台后面,紧挨着通往南门的大马路。那堵墙薄得很,开始放电影之前,裴瑜一直能听见外面汽车的喇叭声和行人的说笑声。
周围有第一次来的新生四处张望:“师兄,这椅子摸起来软乎乎的,坐着怪舒服的。不过地方有点奇怪,感觉不像传统的剧场。”
还有新生担心地问:“这里的隔音不太好,外面马路上的车声都能听见,会不会影响看电影的效果啊?”
坐在前面的高年级学生回道:“你们还不了解大饭厅的精髓。这里最妙的就是这种偏居一隅的感觉。”
“等会儿电影一开始,你就会发现,外面的车声人声时不时地传进来,反倒把电影和现实之间的那层界限给捅破了,分不清哪个才是真的,反而让我们更能体会到电影的魅力。”
另一个高年级学生也压低声音说:“我昨天路过这里的时候,正好里面在放恐怖片,外面都能听到里面同学们的尖叫声,吓我一跳。”
灯光渐渐暗下来,银幕亮起。
李连杰出现在银幕上,台下立刻安静下来。但是好景不长,外面又传来几声汽车喇叭。
到了紧张的地方,整个大饭厅的人都屏住呼吸,这时后墙那边传来几个人的说话声,安静的大饭厅里格外清晰。
“今天食堂的红烧肉不错。”
“是吗?我没吃到。”
“明天早点去。”
台下的观众都憋不住笑了,有人开始“嘘嘘”示意安静。
裴瑜看着银幕,听着墙外的声音,突然觉得这种体验确实挺奇妙的。电影里的故事在进行,现实生活在墙外继续,她坐在这个破旧的大饭厅里,像是处在两个世界的交界处。
电影快结束的时候,字幕滚动起来,灯光慢慢亮起。
大家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外面又热闹了起来,传来阵阵口号声和掌声。
裴瑜站起身,座椅发出“吱呀”的声音。推开门口那扇红棉帘,外面的夜风带着食堂的香味迎面吹来。
“明天晚上放什么?”
“好像是《霸王别姬》”
“那咱们继续来?”
“必须的!”
裴瑜和舍友们说说笑笑地往宿舍走去。
娱乐之外,最重要的还是专业课程的学习。
课堂上,西方经济学老师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供求关系”四个字。
“同学们,今天我们来学习西方经济学中的供求关系理论。按照资产阶级经济学家的观点,商品的价格是由供求关系决定的……
但是!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这种理论本质上是为资本主义剥削制度服务的。它掩盖了价值规律的真正作用,掩盖了剥削的本质!
资产阶级经济学家宣扬自由市场,实际上是在为垄断资本家的利益辩护。我们国家绝不能照搬这一套。当然,作为学术研究,我们还是要了解他们的观点,知己知彼嘛。”
裴瑜挺失望的,这门本该很受欢迎的西方经济学课,课程的名字叫“资产阶级经济学批判”。
老师每讲一个西方经济学的理论,都要先批判一顿,然后再讲下一个原理,听着有些别扭。
上“社会主义经济学”这门课时就更没劲了,满堂课都是“三个兼顾”“四大平衡”这类干巴巴的政策术语,听得人直打瞌睡。
社经老师在论证一个道理时,有一个很通用的公式:“必要性加可能性等于必然性”。什么问题都能往这个公式里套。
老师最爱这么举例:咱们社会主义要让大家过上好日子,经济必须快速发展。现在生产力解放了,完全有条件快速发展。所以结论明摆着,社会主义经济肯定能高速发展。
这种翻来覆去、千篇一律的三段论,被反复地运用在不同的论题上,听多了让裴瑜味同嚼蜡。
裴瑜听室友们说,教党史的老师最不好当。
因为许多名人还没得到重新评价,但学术圈里已经有各种各样的不同观点在争论。
老师不能随便改动教材内容,上课时经常说得牵强附会,前言不搭后语,被同学们问得下不来台。
最后没办法,老师也只能无奈地跟大家说,教材就是这么写的,他也不一定同意教材的说法,但只能按这个讲。
当然北大的老师们也没闲着,都在尽力给学生带来新东西。
比如经管系的系主任厉以宁、还有萧灼基这些教授,因为经常跟外界学术圈交流,还参与实际经济政策讨论,总能带回一些前沿观点和新鲜资讯。
裴瑜的室友们听说厉以宁教授讲的东西实在,值得一听,就硬拉着她一起去听厉教授的讲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