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承宗望着余令冲了上去。
望着那孤独的身影,孙承宗忍不住握拳,松拳,再握拳。
他已经被这群人气的辞官一次。
他就是东林党,浙党口中的北方人。
如今,他们竟然对一个小子都不放过,他希望余令能赢。
自从大明这年号来到了万历,已经很少有这么大的场面了。
打架不好。
但在皇城打架,只要不打死人,皇帝基本不会管。
说不定皇帝知道了还在那里偷偷的大笑呢。
打架有输赢。
赢了的没话说,输了的定然回头要找皇帝去评理,去哭诉,去讨公道。
如此一来,皇帝就能权衡。
所谓帝王之术……
那就是要分而治之,要相互制衡,要借力打力、又要以毒攻毒。
皇帝最怕的就是臣子铁板一块。
如果真是铁板一块,那真的就是寡人了。
“那小子,听说手底下有点门道,就是人不咋样,今日我们要的不多,弯腰道歉,这事就算过去了如何”
余令笑着不说话。
咬人的狗不叫,但咬人的狗也不是见人都咬。
余令要等第一个出手的人,只要有人出手,那今日就是自己的扬名之战。
打官员啊!
上辈子都在做这个梦,这辈子竟然有机会,还一下子来了这么多,还都是嘴炮选手,想想都激动。
张御史见人多,大腿根还在阵阵发痛。
见自己这边人多,他怒吼了一句“竖子”就朝着余令冲了过来。
乱斗开始。
余令的脑子依旧清明,他已经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做好了选择。
不打没牙的,不打有白发的,不打腰杆佝偻的……
专门打年轻的。
不是因为没牙的,白发的,佝偻的他们善,而是怕打死了。
余令伸出了脸,脸上立马挨了一拳,力道不小。
余令换了位置,然后脸上又挨了一拳,力道依旧不小。
余令觉得可以了。
狞笑着出手一拳,直接打在了刚才打自己脸的那名官员的小腹上。
只见他双眼猛地一瞪,捂着肚子蹲下身。
余令大笑着冲向人群。
“看热闹的大人不能昧了良心,可是他们先动手的......”
胳膊长,腿长的优势被余令发挥到了最大。
会阴、腰、膝盖,余令专门照着这三个地方打。
因为疼,还不好验伤。
孙承宗原先还觉得这个叫做余令是莽撞之徒。
如今在看他觉得是御史这群人莽撞了,他们根本就没有还手的机会。
在孙承宗看来御史不会打架。
他们是想捉住余令,把余令按住,群起而攻之然后拳脚相加。
奈何余令速度太快,根本就抓不到他。
好不容易有个人扯住了余令的衣角,然后他就成了捂裆派。
在此刻,孙承宗在余令身上看到了老秦人的影子。
太能打了,实在太能打了,一个打三十,游刃有余。
他发现余令还没使用全力。
短短的一盏茶不到,地上就躺了一地的人,各种姿势都有。
还有一部分跑了,钻到了看热闹的官员中躲过了一劫。
他们以为躲过一劫。
余令可不认为躲起来就没有事了。
自己还好是练武的,若是换了旁人,他若是被这群人围住,绝对挨一顿死打。
“住手!”
“你是谁,你跟他们是一伙的是么”
“本官钱谦益!”
余令一愣,冲了过去,直接将钱谦益扛了起来,一转身就将钱谦益扔到内侍扫雪堆起来的雪堆上。
坐在雪堆上的钱谦益怒吼道:“放肆!”
余令挠挠头,咧嘴笑道:“凉不凉”
“粗鲁,本官定然参你一本!”
“别搞这些虚头巴脑的,直接喊人吧,是男人就爬起来,咱们打一场……”
见余令模样凶狠,钱谦益闭嘴不言,他此刻恨死了当初在朝堂打架开先河之人。
如没有他们,大明岂会有朝臣群殴。
………
孙承宗以为结束了。
余令可不认为事情结束了,他转手走了回来,蹲下身,变掌为抓,捏着地上这人腰间上的赘肉就是一扭。
“啊嘶”
“沸沸沸沸沸”
地上躺着的,有一个算一个,每一个都逃不了,全部被余令掐了。
真是又疼,又他娘的气人。
“记住了,小子叫余令,不服再去喊点人,咱们继续……”
望着眼眶青紫的余令,小老虎怒火中烧。
望着地上躺着的御史,他径直走过,他走过后又是一片怒骂声。
“阉人,踩到我手了……”
“没长眼啊,我的脚......”
余令闻言一愣,转身走了过去,直接骑在这人身上,伸手开始掰他的嘴巴.
一边掰,一边骂:
“你骂我阉人,老子是秀才,小三元小爷我连中二元,你骂我阉人,你的先生是谁,你的互保是谁……”
“我没骂你”
“嘴硬……”
王承恩憋着笑,深吸了一口气:
“陛下有旨,吴御史,陈御史,张御史等,及余令进殿面圣!”
这一句话威力巨大。
刚才还要死要活的几人立刻来了精神。
早知道打一架就能面圣了,前几年就该打的,何故每日在宫门前等候。
皇帝都说话了,那就打不了了,余令扯着衣衫,对着孙承宗道:
“多谢孙大人!”
望着跟自己致谢的余令,孙承宗点了点头,他觉得余令这人有点意思,不死板,知分寸,还能打。
不是真的能打!
“杀过人”
“两千多!”
孙承宗摇摇头,背着手离开,心里对余令的好感消失了一半。
有少年的朝气是好事,可若胡吹那就是狂妄。
余令望着孙承宗,赶来的方正化望着余令。
小老虎来了,余令忍不住搓了搓手。
“事大么”
低着头跟在余令身后的小老虎闻言低声道:
“事不大,我朝自永乐爷之后的朝会,臣子之间几乎每个月都打!”
余令闻言松了口气:“有关于朝会的书籍么”
“我给你弄!”
……
御史进了宫殿,见了万历帝,哭声传来。
扯着嗓子嚎叫着万岁爷应该去上朝,说什么如今百废待兴……
万历不说话,只是认真的看着太医忙碌。
待见到御史等人那青紫的大腿,绷着脸的万历莫名的觉得畅快。
这比见到他们鼻青脸肿还让人舒服。
“太医,几人伤势如何”
“回万岁爷,只是一点皮外伤,擦点药酒就无大碍!”
五人觉得太医说的不对,因为骨头里面还疼。
哪怕此刻太医说的不对,五人也懒得去辩解了,他们觉得此时说事比较重要。
可万历根本没给他们机会,挥挥手,五人就被劝了出去。
万历依旧不愿意见这些官员。
“万岁爷口谕,宣武功卫所总旗余令觐见!”
正在打量小老虎工作环境的余令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得到召见。
深吸一口气,在曹公公的带领下就朝着殿内走去。
“余大人,没想到当初在天津卫我竟然看走了眼!”
余令闻言赶紧道:
“曹公哪里话,若没您照拂我哥,若没曹公的那一封信,小子如今说不定还在泥地里刨食吃!”
“今日是在宫中,若是在宫外,小子见了曹公无论如何也要磕头跪谢。
曹公之恩,小子不能忘,不敢忘!”
曹化淳闻言眼睛笑的弯弯的。
从余令来京城的那一刻起,余令身上就已经打上了烙印。
属于东厂这派系的烙印。
也就是外人口中的阉党。
“陛下这次会给你封官,最低百户,可能是千户,但也有可能是地方官,你看你想选哪一种!”
“曹公的意思呢”
“地方官!”
余令不解道:“为什么”
“百户,千户那是军职,是武官。
戚少保这样的人都玩不转,你去了定然是受折磨,甚至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曹化淳低着头继续道:
“所以,以地方官为根基,做好官,做出政绩,我们在京城看着,虽有波澜,但胜在一个安稳!”
“明白!”
“你可能不懂,日后我让老虎亲自说给你听。
不怕你笑话,我们这群阉人就是树干上的藤蔓,无子,拼再多也留不住!”
“我们手中那让人羡慕的权力其实来自万岁爷,来自这王朝。
王朝强盛,我们这群阉人才是人……”
曹化淳轻轻叹了口气:
“没有万岁爷,没有这王朝延续,我们狗都不是,我们就算手里拿再多,也存不住,也留不下……”
跨过门槛,曹化淳板着脸道:
“万岁爷,余大人来了!”
“抬起头!”
万历打量着余令,余令也在偷偷的看着万历。
这是余令头一次见皇帝,先前的礼仪在这一刻全都忘了。
余令没看到帝王的霸气,只看到了一个胖老头,可惜有珠帘遮挡,影影绰绰看不清。
“朱沐安置好了么”
“回万岁爷的话,入土为安了!”
万历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知道他的名字为什么叫做朱沐么”
“臣不知!”
“大明开国,洪武爷一共二十六位儿子,不算早逝的皇九子朱杞,因此有二十五支宗族字辈。”
“朕属于永乐爷这一脉。
辈分为高瞻祁见佑,厚载翊常由。慈和怡伯仲,简靖迪先猷,朱沐属于秦王那一脉。”
万历闭上眼,淡淡道:
“所以他秦王这一脉的辈分为,尚志公诚秉,惟怀敬谊存;辅嗣资廉直,匡时永信惇。
他是怀字辈。”
“按辈分他和太子平辈,其实本没有什么。
又因为他参加过科举,又是皇室子弟,有些字需要避讳,他就隐藏了辈分!”
余令懂了,说是隐晦,其实是怕考官因他朱家人的身份区别对待。
“臣明白了!”
“他死的时候可悍勇!”
余令深吸一口气:“盖世无双,血染沙场!”
万历望着余令,挥了挥手淡淡道:“余令,往前,来人,赐蒲垫.....”
余令盘腿坐下,坐下之后反而看不见皇帝的脸了,因为他是躺着的。
“给朕讲讲河套,听说你在那里的熟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