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一个穿着穿月白色连衣裙,扎着整齐麻花辫的年轻女孩走了过来。
女孩走到赵瑞刚面前,落落大方地伸出手:“你好赵瑞刚。我叫穆心兰。”
赵瑞刚一愣,脑海里快速搜索了一遍记忆,对这个名字甚是陌生。
客气地回了句:“你好。”
穆心兰有些悻悻地收回手,直接发问:“你今天为什么要破坏总结会?”
语气十分强硬。
赵瑞刚听她满口质问,挑眉反问:“你是?”
“我是一零二所的一名技术员,请回答我的问题!”
穆心兰后背挺得笔直。
赵瑞刚闻言,冷笑一声。
“原来是一零二派来的‘钦差’啊,那没什么好说的。”
说着,他扔掉啃完的苹果核,抬腿便走。
“等一下!”
穆心兰快步转到赵瑞刚身前,伸出手臂拦住他,脸上带着薄怒:
“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要破坏总结会?!居心何在?”
见她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赵瑞刚停下脚步问道:
“为什么说是‘破坏’?”
穆心兰像个生气的小猫,小脸儿气得鼓鼓的:
“难道不是吗?冯所长自从知道北荒农场项目有了突破,就夜以继日地操劳着。”
“不仅帮助三零八所协调实验室和其他资源,还让他的儿子延缓赴京计划,将精力全放在了项目上!”
“为了筹办这场总结会,更是耗费了很多心血。”
“结果这一切,都被你毁了。这还不叫破坏?”
赵瑞刚冷笑两声,毫不客气地讥讽道:“看来你是中毒不浅!”
穆心兰小脸瞬间涨红:“你什么意思?”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赵瑞刚无意与她纠缠,站直了身体道:“这位女同志,你说的都对。但我只是瓦窑大队的普通社员,无法回答你这些高深问题。这样——”
他用手一指,
“看见那间小会议室了吗?三零八的余所长和四零二的李所长,还有胡秋菊都在里面,你现在就可以过去质问他们。”
穆心兰顿时气哼:“你以为我不想吗?但……”
说着,气焰都忍不住消了三分,
“但军方代表和市局代表也在里面,我不能打扰他们谈正事……”
赵瑞刚顿时气笑了:“不能打扰他们,为啥来打扰我?”
穆心兰立即抬起下巴:“因为你这人最虚伪!”
赵瑞刚道:“何以见得?”
穆心兰轻哼一声:“你会上讲的内容,都是虚伪的空话!什么历史的车轮,什么雄心壮志,喊口号谁不会?”
“赵瑞刚,说实话,我以前就听过你的名字,也知道你在北荒项目中发挥了一些作用。”
“原本还以为你是个有大才之人,今日一见才发现你不仅不务实,还鼠目寸光!”
“冯所长有一个观点非常正确,耐久试验的通过和量产落地,完全是两码事。”
“你为了自己大队车间的一己私利,全然不顾北荒农场的大局,实在是自私自利虚伪至极!”
赵瑞刚实在没心思跟她一个外人解释,直接抛出一个问题:“就算你说的都对。那既然你们一零二所那么有能力,为什么之前一直没有突破难关?偏偏等别人做出成果以后,才出来主持‘大局’?”
穆心兰立马僵在当场。
这个问题,她也问过冯辉多次。
每次冯辉都搪塞说三零八只是凭借运气,误打误撞。
可是根据自己的学习经验来看,技术问题,除非潜心钻研,哪里来的那么多的“运气”呢?
但抬头看到赵瑞刚轻蔑的眼神,穆心兰又陡然怒气飙升。
被问到语塞,只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是觉得这赵瑞刚属实自大。
刚才的语气和眼神仿佛在说:懒得跟你解释,说了你也不懂。
穆心兰是托了父亲的关系,才得以来地方研究所搞调研的。
她调研课题正是“当前华夏工业该如何破局”。
父亲对她这种行为定义为胡闹,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是工业,明白什么是破局?
但穆心兰却对自己的调研充满信心。
她认为,广袤的华夏大地上,一定是人才辈出的。
大毛突然撤离形成的技术缺口,正好给本土人才提供了生长的空间。
这个观点,与三零八研究所提出的“从工业废墟中汲取养分”的观点,有着几分相近。
穆心兰后来又辗转得知,这个观点出自于瓦窑大队的赵瑞刚。
因此,一直以来她都期待着与赵瑞刚能有一次面对面交流的机会。
但是,她实在没想到,第一次与赵瑞刚见面的场合就是这场总结会。
更没料到,赵瑞刚本人是这般的自负与傲慢。
心里默默将傲慢和自大狂的标签贴在赵瑞刚身上,穆心兰轻哼一声,快步离开会场。
她要去找冯一涛父子。
赵瑞刚那个把她问到哑口无言的问题,她迫切想知道答案。
赵瑞刚知道,胡秋菊和余长青他们还有很长时间的口水仗要打,有心等会儿再回会议室。
便借用了红旗饭店的电话,找刘永才说下武器装备的情况。
大队部的老破电话越来越差劲,简单几句话说了十多遍,刘永才才完全听清。
一听说武装部分配了不少的真家伙,刘永才几乎兴奋地要蹦起来。
他手指搓着电话线,激动得语无伦次:
“瑞刚啊,你可真——刺啦刺啦——是咱大队的大功臣!那个——刺啦刺啦——大福星啊!”
“等枪杆子到手了,立马让老二操练起来!”
“刺啦刺啦——”
“瑞刚——刺啦刺啦——啥时候——刺啦——回来——”
赵瑞刚一边揉着耳朵一边道:“快了,等这边总结会完事儿就回去!队里这两天咋样?安全吗?”
电话那端又有断断续续声音传来:
“队里一切都好——刺啦刺啦——”
“土匪也没来——刺啦刺啦——你家也都好——刺啦刺啦——”
“总结会——刺啦刺啦——咋样——刺啦刺啦——”
赵瑞刚笑道:“大伯,这两天没都没睡好吧?今晚你可以睡个好觉了!”
听筒里有几秒钟的寂静,紧接着就传来刘永才激动的回声:
“好!——刺啦——太好——刺啦刺啦——”
挂断电话,赵瑞刚也稍稍安心了些。
就怕自己不在这两天,大队里会有什么意外。
现在看来还好,一切都风平浪静。
但他也着急想回家了。
想彩云,想铃铛。
想回到他们身边,陪着他们。
得尽快结束这边才行。
赵瑞刚抬头看了看角落里的大座钟,半个小时过去了。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他整了整衣服,跨步朝小会议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