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碎裂声惊醒了椅子上的人。
苏姚猛地坐直了身体，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她看了看地面碎裂的碗，又看了看萧纵，“少帅，怎么了？”
萧纵没开口，盯着她看了又看，乱跳的心才安定下去。
她只是睡着了而已，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他掩饰性地将发抖的手背在了身后，“没事，不小心把碗摔了，我让人来收拾一下。”
苏姚站起来，“我来吧。”
她蹲下身想去捡碎瓷片，却被萧纵拉了起来，“这些不用你干，去坐着吧。”
苏姚顺从地应了一声，又回了阳台。
中午时分，正是日头最好的时候，苏姚只是往前走了一步，整个人就都被阳光笼罩了起来，身上薄薄的睡裙瞬间透明，只剩了模糊的身影，恍惚间，有种人要碎在光里的错觉。
萧纵的心脏陡然悬了起来，一把抓住了苏姚的手。
苏姚脚步顿住，扭头看过来，神情在光影里模糊不清：“少帅，怎么了？”
她一开口，那股将要失去的危机感便陡然散了。
萧纵的心慢慢落了下去，他张了张嘴，却开不了口说自己刚才的错觉。
他不应该这么患得患失的，传出去，有损威严。
所以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下次，别穿这件睡袍了。”
苏姚怔了一下，很快就点了点头：“好。”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睡裙，眼底闪过明悟，“是唐小姐，也不喜欢白色了吗？”
“什么？”
萧纵被问得一愣，好一会儿才听明白，下意识要反驳，可话到嘴边，却又忽然想起来这是自己之前说过的话。
就在他剿匪回来的那天，他和苏姚小别重逢之后的那天，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让她不要再穿红色，因为唐黎不喜欢。
可其实，他只是觉得苏姚穿红色太娇太媚太招人了。
可他不能承认，他不能说自己被苏姚这样的人吸引了注意力，甚至连她穿件衣服都要管束，都要吃醋。
他丢不起这个人，也抹不开脸承认，只好拿唐黎做筏子。
时隔两个月，回旋镖扎在了他身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还是开了口，可心脏却一路沉了下去。
当时说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再回想起来，才觉得有多过分。
是他太自以为是，才会把事情做绝。
“苏姚，”他语调有些艰涩，“我当初只是……”
“我没想问的。”
苏姚轻轻开口，“话赶话说到这里了，对不起啊，我以后不穿了。”
她讨好地握住了他的手，睁大眼睛看他，“少帅，别生气。”
萧纵指尖猛地攥紧，他不太明白这种时候，苏姚为什么要担心他生不生气，难道真正该生气的人，不是苏姚吗？
“你呢？”
他看着苏姚，莫名对这个答案很急切，“苏姚，告诉我，你有生气吗？”
苏姚木然的看着他，生气？
她脸上再次浮出笑，“少帅放心，我不生气。”
萧纵被她的神情刺了一下，不生气？
“你为什么不生气？”
他抬手抓住苏姚的肩膀，逼着她看着自己，“苏姚，你为什么不生气？你应该生气的。”
苏姚眼底染上无措——
“对不起，”
她缩了下身体，“我没有和唐小姐攀比的，少帅，你别生气，我真的没有比的……我去换衣服，我现在就去换衣服。”
她说着就要走，萧纵陡然清醒，一把将人拉进了怀里。
巨大的懊悔翻涌上来，他在干什么？
明知道苏姚现在情绪不稳定，明知道她现在这样都是因为自己，他凭什么冲苏姚发火？
“是我不对，是我的问题……”
他抬手拍打着她的后背，极力试图安抚。
“……没关系。”
苏姚仰头看了过来，“少帅不用道歉，没关系的。”
她身体细微打着颤，眼底却没有情绪。
仿佛身体记住了恐惧，灵魂却已经麻木。
萧纵的呼吸越发艰涩起来，他侧开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岔开了话题，“去晒太阳吧。”
他把苏姚送回了阳台，这才发现阳光很烈，这里其实有些热。
可苏姚额角没有汗，甚至手都是凉的。
他迟疑许久，还是压下了让人回房的话，只喊了人来打扫，自己则重新下去盛了碗粥上来。
苏姚道了声谢，抬手来接，他却没给她。
那天大概是真的太疼了，她的指甲崩断了不少，现在指尖上都是血痂，被白布厚厚地包裹了起来，根本不方便动作。
“我喂你。”
他轻声开口，既是不想她再弄伤自己，也是想趁机让苏姚重新习惯他。
苏姚轻轻应了声好，很顺从。
萧纵却想起了她那句听话，她说了她会听话，她也真的在做。
手里的粥忽然就有些喂不下去了。
他停了手，看着面前的人，“苏姚，你想让我喂你吗？”
苏姚指尖微微一抖，脸上再次露出了熟悉的，讨好的笑，“当然想了，少帅做什么，我都喜欢的。”
端着碗的手颤了颤，萧纵用力到手背青筋凸起。
他知道苏姚说的是假话，可他不能拆穿她，因为后果一定不是他想看见的。
“来，张嘴。”
他没再开口，安静地给苏姚喂粥，等一碗吃完，他拿起帕子给苏姚擦了擦嘴，“还想吃吗？”
苏姚顿了顿，才迟疑地看了他一眼，“少帅觉得呢？”
擦拭嘴角的动作一顿，萧纵死死捏着手里的帕子，许久之后才开口——
“等会再吃吧。”
苏姚轻轻应了一声，脸上看不出表情。
萧纵又想起了在车上时，她仿佛人偶一般的样子。
他用力摇了下头，苏姚只是被疼得怕了，只要他有耐心，这种情绪就会缓解的。
他抬手摩挲着苏姚的嘴唇，很怀念很怀念她使性子的日子。
他会让苏姚知道，他换药真的只是为了她好。
面前的人忽然凑了过来，在他唇角落下清浅的亲吻。
萧纵一愣，眼底陡然迸发出惊喜，“苏姚，你……”
面前的人无波无澜，没有羞涩，没有腼腆，甚至没有任何情绪。
萧纵刚升腾起来的喜悦瞬间撒了。
他想起来了，亲近他是他给苏姚的要求。
她并不是真的想亲吻他，只是不得不这么做。
心口一片冷沉，可他仍旧压着苏姚的发丝，加深了这个亲吻。
苏姚，我们会回到以前的，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