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一片安静，只有水滴落下的动静。
那是顺着苏姚嘴角淌下的淋漓鲜血。
她颤抖着，战栗着，始终不曾松口，像是要把自己所有的痛苦和绝望，都从这一口里讨回来。
直到楼下响起孩子的哭声，她才像是恢复了神志，慢慢松开了口。
“是萧茵，她大概被枪声吓坏了。”
萧纵看了眼自己的手，血肉模糊，和那天从禁闭室里出来的苏姚有的一比。
她可真是下了死嘴。
苏姚却并不理会他，扶着地面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往门口走。
门一打开，萧翼正带着警卫们往上冲，见她从房间里出来，脚步猛地顿住，“苏小姐，你怎么在这里？你没事吧？刚才怎么了？”
苏姚仿佛没看见他们，仍旧往前。
警卫们连忙让开路，慢慢露出了藏在人群最后面的，正躲在管家怀里的萧茵。
看见苏姚的瞬间，她小嘴一瘪，猛地跑过去，冲进了苏姚怀里。
苏姚把她接住，慢慢地，抱紧。
“都散了吧，没什么事。”
萧纵落后一步跟了出来，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了苏姚身上。
萧翼松了口气，也跟着看了苏姚一眼，却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带着警卫们退了下去。
“回去睡吧。”
萧纵走过来，抬手拦住苏姚的腰，她却没有反应，仍旧站在楼梯上，紧紧抱着萧茵。
萧纵轻叹一声，“看在茵茵的面子上吧，她很需要你。”
需要……
苏姚指尖一颤，更紧地抱住了怀里的人。
半晌后，她哑声开口：“给我药。”
萧纵眉心一皱，“苏姚，你还没……”
“几片也行。”
苏姚再次开口，眼底一片木然。
拒绝的话就在嘴边，萧纵却还是没能说出口，沉默片刻，他再次转身上了楼，他进了书房，不多时拿了个药瓶出来，轻轻一晃，碰撞声单薄稀疏，里头只有两片。
苏姚没再说什么，接过药瓶，带着萧茵回了房间。
萧茵已经九岁了，萧纵不好和她同住，只能在门口停下了脚步。
“少爷你的手。”
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楼，一眼看见了萧纵手上的血迹，以及他脚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积攒的一小汪鲜血。
他吓了一跳，连忙抓着萧纵的手查看伤口，本想骂一句行凶的人，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这是咬出来的伤。
“这是苏姚咬的？”
他有些不可思议，虽然这些日子以来，两人频繁争吵，且一次比一次激烈，可他从来没想过，苏姚竟然敢对萧纵动手。
“她怎么能咬这么狠啊。”
他看着都觉得疼。
萧纵没理会他，垂眸看了一眼那牙印，抬脚下了楼，抬起血渍呼啦的手打着了火机，给自己点了根烟。
管家叹了口气，见他没有要喊医生的意思，只好自己拿了药箱来给他清理伤口，“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吵？怎么都到动手的地步了？”
萧纵脑海里，闪过苏姚满是憎恨的眼睛，手不自觉一紧，语气却没有异样，“小事而已。”
“小事就咬成这样？她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管家骂了一句，一低头却发现萧纵的血流得更厉害了，刚才撒上的药粉，都被涌出来的血迹冲刷干净了。
他吓了一跳：“少爷，别用力啊。”
萧纵这才回神，慢慢松开了手。
可脑海里，苏姚那双眼睛却仍旧挥之不去，心脏也跟着紧了起来。
他狠狠抽了一口烟——
没关系，没关系的，只要把苏姚留在身边，他们迟早会和好的。
不需要担心。
他极力安抚自己，却又想起了苏姚刚才和他要药的事情。
一个小时前，他才和苏姚坦诚相对，她身上有没有伤，自己最清楚。
她到底，为什么非要拿止疼药？
他靠在沙发上，这一天折腾下来，他也心力交瘁了。
“少帅，还是让医生来看看吧，伤口有些深。”
管家忍不住开口劝他，萧纵摆摆手，示意他退下，他想一个人静一静。
管家很无奈，也了解他的性格，打定了主意的事，旁人劝不动。
所以他虽然担心，却还是退了下去。
只是第二天一早，他来客厅的时候，却发现萧纵竟然还坐在沙发里。
他有些意外，“少爷，你又在客厅睡了一宿啊？”
萧纵没开口，只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里头已经积了一小堆，看得人眼皮直跳。
“少抽点吧。”
管家忍不住叹气，“你这烟瘾越来越大了。”
萧纵嘴唇动了动，他也不是想抽，但心情很烦躁，由不得他不抽。
“别操心那么多了。”
他敷衍一句，正要找个理由把人撵下去，二楼的房门忽然开了，萧茵冷着一张小脸，气冲冲地下了楼。
萧纵有些惊讶，“怎么了？”
“我再也不理她了。”
萧茵气冲冲坐在沙发上，背转过身去，不肯看他们。
萧纵眼底闪过愕然，苏姚多迁就萧茵，他是知道的。
苏姚大概是自己小时候吃过太多苦，所以她是一点委屈都不想让萧茵受。
上次两人闹矛盾已经很稀奇了，今天竟然又来一次。
“怎么回事？”
“她根本不理我！”
萧茵没忍住转过身来，“我害怕，想让她抱抱我，她竟然不理我！我都感觉到她醒着了，可不管我怎么求她，她都不理我！”
她越说越委屈，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我真的，再也不理她了。”
萧纵有些意外，苏姚竟然会这么对萧茵。
他抬手给萧茵擦了擦眼泪，“好了，苏姚心情不好，原谅她吧。”
“我不！”
萧茵这次是真的很生气，“我这次真的很生气，我要找秦老师，她怎么还不回来？”
萧纵沉默一瞬，“她还没回来。”
“你去找呀，”
萧茵哭起来，“你们都不理我，现在连秦老师也不在，你们都在欺负我没妈妈。”
萧纵额角一跳，“行了行了，我让人去找。”
萧茵这才转身上了楼，路过苏姚的房门时还瞪了门板一眼。
“这孩子……”
萧纵无奈地摇了摇头，抬脚上了楼。
没看见苏姚的人，浴室里倒是传来水声。
他没出声，靠在衣柜上，静静等着。
没多久浴室里就响起脚步声，苏姚就扶着墙，一步步挪了出来。
她走得很慢，慢得仿佛腿都不是她的一样。
萧纵沉默地看了好一会儿，才缓下声音开口：“你是因为我，在迁怒萧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