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界,月城。
晴朗的天空中飘着几片云彩,偶尔吹起的微风带着街边的吆喝声飘向远方。
时隔多年,叶长歌终于又回到了月城,一切开始的地方。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回到这里,只知道自己应该来。
苏婉儿还穿着那件丑嫁衣,牵着叶长歌的手,望着熟悉又陌生的街道,路边的摊位,眼中满是怀念,与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在叶长歌肩头,小白打着哈欠,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相隔三年多,月城依旧如往日般热闹,似乎苏家的消失不过是沧海一粟,没有在这座城里留下一丝痕迹。
街道上,这对特别的组合引得众人纷纷侧目,面露好奇之色。
男子面容平平无奇,少女的面容显得几分俏皮可爱。
这是谁家新娘子跑出来了?
“婉儿,嫁衣是成亲的时候穿的,哪有一直穿着的?”
感受到路人奇怪的注目,叶长歌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无法无天的小祖宗怎么也不肯脱下嫁衣,甚至想让他也一直穿着婚服。
实话实说,看小祖宗这兴奋劲,他真不知道自己是在逃命,还是在度蜜月。
“我偏要,不仅成亲的时候穿,以后每天都要穿!”
苏婉儿撅起小嘴,牵着叶长歌的手晃来晃去,“而且师父你也得穿,每天都要穿!”
乖乖,还每天都得穿?
那不得每天走出去都被人指指点点啊?
他倒是不在乎被人指指点点,但这样是不是有些太显眼?
现在的处境可以说是举世皆敌,他觉得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
“今天就算了,以后不准再这样穿了,不然为师打你的小屁股。”
苏婉儿闻言立刻捂住小屁股,脸蛋涨得通红:“臭师父,你敢!”
“你猜我敢不敢?”
说完,“啪”的一声。
一只无情的大手猛地拍在苏婉儿圆润的翘臀上,引得她发出一声尖叫,羞倒在他怀里,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襟,脸蛋红得像熟透的桃子。
“臭…臭师父。”苏婉儿将头埋在叶长歌怀里,羞得不敢抬头看周围人的反应。
耳边似乎已经响起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和善意的笑声。
“哈哈!刚刚不是很享受别人的目光吗?怎么现在变成小鸵鸟啦?”
叶长歌大笑一声,将小婉儿打横抱而起,完全不顾周围人怪异的目光,直朝苏家大宅走去。
一开始小婉儿还有所挣扎,不过很快她就沉溺在叶长歌臂弯里,小手自然而然地挽过他的脖颈,脸上露出甜蜜的笑。
来到苏家大门外,见大门紧闭,叶长歌正欲抱着苏婉儿纵身一跃,直接跳进去。
小婉儿却从他怀里挣脱而出,在储物戒里摸出自家的钥匙。
远方的游子归家,说不激动那是假的。
叶长歌能清楚瞧见,小祖宗握着钥匙的手都在发抖,明明只是将钥匙插进锁孔这样的小事,她却连着好几次都没能对准锁眼。
事实上,她有些害怕。
这么多年来,她从来不敢回来过一次,这里埋藏着她最惨痛的回忆,在无数个夜晚,那个雨夜都会浮现在脑海中。
令她痛苦,自责。
说到底到底,她还是辜负了家人…
甚至心安理得的享受仇人给予的温暖。
她不断的尝试着,可这该死的钥匙,无论如何都无法插进那该死的锁孔。
直到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握住那只颤抖的小手。
终于,钥匙顺利地插入锁孔。
“咔嗒”一声轻响,尘封多年的苏家大门缓缓开启。
出乎意料的是,院内并非想象中的荒芜破败,花草修剪整齐,石径一尘不染,池塘里的鲤鱼欢快地打着转。
一切恰如往日,只是少了最重要的那些人。
这一刻,苏婉儿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扑倒在叶长歌怀里大声哭泣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可她的心就是很难过很难过,想哭。
叶长歌怀抱着苏婉儿,轻轻拍着她的背,任由她的泪水打湿衣襟。
脑海中却不知为何,忽然间神游天外,想到不知何处去。
这个世界都是他创造出来的。
至少在灭门之夜前,所有的事物都由他创造,由他操控。
包括小祖宗,也包括小祖宗的家人。
她的童年,她的一切,她的喜怒哀乐,都曾是他笔下流淌的文字。
或许,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才是小祖宗真正意义上的“父母”。
是他给予了她童年,给予她所有的关怀与爱。
所有人,都不过是执行他意志的傀儡。
他们给予苏婉儿的爱,是“假”的。
唯有叶长歌给予的爱,是“真”的。
他们都是他,或者说是他的折射。
只是,这样的想法真的对吗?
叶长歌都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他低头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苏婉儿,心中忽然涌起前所未有的愧疚与心疼。
不对的,不是这样的。
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是真实的,他们有血有肉,有自己的想法与爱。
两个人相拥在这初遇的地方,心中各有感念。
许久许久,小婉儿终于哭得差不多了。
她揪起叶长歌的衣衫抹了抹眼泪,抬起哭得通红的眼睛。
“师父…我们去祭拜我的家人吧…”
“好。”
叶长歌牵起苏婉儿的小手,带着她走过熟悉的庭院。
对小婉儿而言,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回忆里,苏家大宅的每一处场景,都承载着她与家人的美好回忆。
眼泪差点又忍不住流出,小婉儿赶忙抬起头,不让泪水再次落下。
“师父,你看那个荷花池…”她指着庭院里的荷花池,荷花朵朵盛开,在微风中摇曳“小时候我在这池子里大杀四方,娘亲气得说要把我屁股打成八瓣。”
“我知道。”叶长歌目光扫过荷花池,轻轻点头。
怎么会不知道呢?这就是他写的啊。
苏婉儿突然也意识到这一点,原本还想说的话全都咽进肚子里。
两人沉默着来到祠堂,里面供奉着苏家人的牌位。
那是清晚月在雨夜后,一个人立起的。
苏婉儿颤抖着点燃三炷香,对着牌位拜了三下后,又来到每一个牌位前与他们说话。
先是她的哥哥们,然后是她的爹爹,最后是她的娘亲。
“娘亲…婉儿回来了…”她跪在娘亲牌位前,声音哽咽,“婉儿现在过得很好,还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您会祝福我和…”
她再也说不下去,只是一味掉着眼泪,怎么也擦不干净。
连她自己都觉得和灭门仇人成亲,那是怎样的大逆不道?娘亲又怎么可能支持她呢?
叶长歌站在她身后,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能轻轻叹了口气。
都是他造的孽啊。
恰在此时,一阵微风吹起,祠堂虚掩的门被吹开,一朵梨花随风而来,轻柔地抚过苏婉儿的脸颊,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娘亲?”
苏婉儿茫然地抬起头。
梨花又在空中打了个转,最终落在叶长歌的手掌心。
苏婉儿呆呆地望着那朵梨花,那是娘亲最爱的花。
原来如此,娘亲不怪她吗?
苏婉儿突然望向叶长歌,语出惊人。
“师父,我们在这里成亲吧,就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