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头很低,都不吱声。
裴聿一撩大氅,倒退着带领士兵撤离,每一步都踏得极重。
吴婶早就在一旁吓得发抖,时柒叫她过来,一起搀扶傅南城回了屋。
“时小姐啊。”吴婶斜眼瞄了眼时柒:“刚刚那位主任是——”
“不必问了。”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吴婶见时柒专心致志地为傅南城掖被角,斜眼瞄了下时柒:“他待您可真上心……”
言语里透着女人的嫉妒和向往。
时柒没说什么,吩咐吴婶将抓来的药拿去熬,自己守在傅南城身旁寸步不离。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护着他,可是那些断断续续的记忆一波接一波的来袭,自打她踏入愚园公寓的那一刻起,她就突然很害怕失去这个男人。
今天的戏是拍不成了,时柒赶紧给邵经理去了个电话:“我这边有点重要的事要处理,今天先拍其他演员的镜头吧。”
“您还是早点过来吧,导演这边……咳咳,有点不高兴。”
“……”她看了眼迷糊中的傅南城:“我晚点过来。”
傅南城服了药,又吃了些东西,时柒便上慈爱医院找来傅砚之,将日本人绑架、注射病毒的事和盘托出后,她转身欲走。
“时柒……时柒。”傅南城梦中呓语。
时柒脱开他的手,转头对傅砚之道:“他呆在这早晚会被大佐找到,需要尽快转移住处。”
傅砚之神色复杂:“时柒,没想到时至今日,你还为我舅舅奔波。他当年那么对你……怪他没有好好珍惜你。”欲言又止。
“怎样对我?”时柒脱口而出,瞪着眼睛望着傅砚之。
傅砚之喉结滚动,眼巴巴地看着她,分手、打胎,另娶,驱赶。
难道这些痛楚她都忘了吗?
两人四目相对,空间瞬间凝固。
时柒忽然明白,她和这个男人的故事,远非三言两语道尽。每个人口中,都藏着不同的版本。
这令她越来越对他好奇。
*
片场外。
三上隆看见时柒远远过来,迅速皱眉并别过脸去。武田大佐站在三上隆旁边,恼怒地皱紧眉头,一看就是在冲他吐露心中的不满。高露则挽着武田的手,一副很亲昵的样子,丹寇玉手在他后背轻抚安慰。
时柒赶紧侧到门口墙边,心里七上八下——
虽然她已经料到武田今天一定会找上来,她连说辞都编好了。
可高露怎么也在这?他俩何时搅在一起?
这女人想干嘛?
“大佐,那不是时小姐吗?!”
高露故作惊讶地‘发现’了时柒,她也不再躲避,整了整衣领,硬着头皮面带微笑走到他们面前。
武田一看见时柒,本来就黑、满是横肉的脸更加黑得能拧出水,眼神阴鸷可怖,像要吃人。
时柒抬起下颌,不慌不忙直抵武田眼前,“大佐,您来了。”
本来准备开机拍摄的,三上隆眼珠一转,立马叫停。
高露斜眼瞄了下武田,红唇冷笑:“对了时柒,你头发全掉光了吗……还在戴假发啊?”说完朝突然伸手,想再次扯下她的假发。
被时柒反手一扣。
“啊——”高露尖叫着后退。
一绺头发赫然攥紧在时柒指间。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时柒满眼无辜:“我还以为你想扯我头发呢。我一挡,怎么就抓下来一把。”
紧张地盯着她:“你没事吧?”
“你说呢?!”高露怒目圆睁!
“我说……没事。”她压低声音,嘴角勾起只有高露才看得到的弧度。
“你!”高露正要发作。
就被三上隆拽到一旁,耳语了几句。高露极其不情愿地被他拉走,留给武田和时柒单独空间。
“大佐,您这是在生我气……?”时柒埋了埋头,努力挤了挤眼睛,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滑下。
当她再次抬头,已红了眼眶。
“少装模作样!”
“大佐,借一步说话……”时柒无辜地抖动着下巴,巴巴地望着他,蜀绣手帕在指尖绞了又绞。
武田凶神恶煞地望着她:“说,谁派你来接近我?”
时柒委屈地垂下头:“我身子都给了你,整个人都是你的,我已经背叛了我丈夫,若他看到我和你在这里纠缠,我怕毁了你的名声……”说完,默默地抹了把泪。
武田四下一望。
拍摄组的工作人员都时不时朝这边望过来。
确实太招人眼。
“哼!”武田蛮横一句,转身大步朝幻仙公司大院深处的废胶片房走去,时柒紧跟其后。
银杏树下。武田猛地回身:“谁派你来的?”
“大佐……”时柒突然哭泣:“您可要救救我啊!”
武田愣在那里。
极大的反转来得有点措手不及!
他本以为自己用魅力彻底征服了这个女人,令她忘我地臣服在自己胯下,没想到她竟然反将一军。
他本以为她偷她扳指不外乎是为了救她曾经的情人,没想到她竟然向自己求救?
“我救你?”武田锁着眉头,疑惑地看着她:“救你什么!”
时柒两只手拖着武田的熊掌:“我压根就不记得傅南城是谁,怎么会救他?”
武田垂下头——是啊,他听日本医生说裴聿带时柒亲自做过催眠,关于傅南城的一切她都已经遗忘。还做了好几次,怕是早就不记清傅南城了,又怎会救他。
“那你让我救你什么?你又为什么要偷我扳指救傅南城?”
“是高露逼我的……”时柒嘤嘤嘤哭起:“之前她在道具水盆里下药,让我头发全都掉了。她说如果想要重新长出头发,就需要她的解药。”
时柒一把扯下头上假发,露出斑驳的后脑,“她说只要我从你这里拿到扳指,就会把解药给我。我也不知道她要您手上的扳指做什么?!但我是女演员不能秃头,您是知道的……”
“大佐,这枚扳指真的这么重要吗?我是不是……做错了?”仰起脸,满是委屈。
武田眯起眼,作为大日本天皇的军人,岂会轻信。
但这女人哭得真切,连肩膀都在颤抖。
“昨晚救傅南城的不是你?”他一把掐住时柒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