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落山,大家用了晚膳,早早的便各自回屋安置。
余传文和秦月住在正屋。余书恒和罗子清不在家,林定山、张成业和张兴昌三人便住在东厢。林岁安和余梦非二人住西厢。两个婆子和车夫则住在倒坐房里。
倒坐房有三间,徐妈妈和新买来的婆子住靠里的一间,中间暂时没有人住,放着杂物,车夫住在靠近大门的屋里。
外面儿乱糟糟的,总是有声响传来。
林岁安抱着被子,听着外面的声响,在床上来回滚了好几圈儿,根本睡不着。
干脆坐起身,穿好衣裳,轻轻开了房门儿,摸黑去了院子里。
靠近京都城中间的地方隐隐能瞧见些火光,到了院儿里,嘈杂声听得更清楚一些。
忽然,外面响起急促地脚步声,紧接着马蹄声和盔甲碰撞的声音传来。
有人在外面奔跑,有人骑着马在追。
随即,一声惊呼伴随着惨叫传来。离得不远,仿佛就在门口。
林岁安惊得一抖。
“圣上有令,原平西侯府,蒋家三族,潜逃者,即刻诛杀。凡窝藏罪犯者,与之同罪。”一声暴喝,林岁安听得清清楚楚。
三......三族?
蒋家这是要诛三族?
林岁安有些不敢置信,这平西侯府是犯下多大罪行,居然要诛三族?
刚刚外面那声惨叫......
是杀人了?
且就在家门口。
“谁?”身后传来喊声,将意识到外面刚杀了人的林岁安吓了一跳。
“安儿,你在院子里做什么?”余传文提着气死风灯出来,瞧见院子中间站着个人,也被吓了一跳。待看仔细了,才发现是林岁安。
“干爹,太吵了,我有些睡不着。”不光是外面吵,往日在侯府,这个时辰大家都还没睡。还没到睡觉的点儿,自是睡不着。
余传文衣着齐整,想是也没有歇下。
“干爹,你瞧那边的火光。”林岁安指了指京都更靠近中心的方向,那里橘红色的火光照亮了一小片天。
余传文看了几眼,惊呼:“那是平西侯府的方向,平西侯府着火了。”
父女俩在院中看了半晌,外面的马蹄声渐渐淡去,呼喊声也越来越远。
“一代侯府,绵延百余年,覆灭只需要一夜。也不知平西侯府犯了何种罪行,竟要夷三族。平西侯府已经钱权不缺,何事要拿一家子的性命做赌。”余传文忍不住有些感叹。
外面的喊叫声余传文也听到了,只是今夜,谁也不敢开门。
“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林岁安附和了一句。
余传文点点头,“夜深了,回屋吧。”
“是,干爹也早些歇息。”林岁安微微福了福身,又看了两眼那橘红的天空,往西厢走去。
外面闹腾了大半夜,直至天快亮时,才安静了下来。
只是正屋又传来响动,余传文要去翰林院上值。
车夫黄伯打开院门儿,随即一声惊叫传来。
“啊!”
林岁安昨晚睡很晚,早上外头安静了,她睡得香甜些,便被一声惊恐的叫声吵醒。
一早车夫黄伯开了院儿门,去院子后的马厩赶马车出来。
天色还没有大亮,黄伯来了余家也有几月,去马厩的路早熟悉了,连灯笼都不用打。
哪知黄伯一出门儿,刚走几步,便踩到什么湿滑的东西跌倒在地。
整个人跌在一处黏糊糊腥臭的水里。
黄伯吓了一跳,挣扎着爬起来,双手撑在地上,等抬起手,才发现自己沾了一手暗红色散发着血腥味儿的不明液体。
黄伯想起昨夜的动静,立即骇得叫出声来。他这是踩到人血,跌进血水里了。
赵兴昌听见动静率先出来,见外面安安静静的,只有黄伯一人在那儿惊魂未定。
忙走过去,便瞧见离着余家大门儿不远,有一滩暗红色的水渍,一股血腥味儿隐隐传来。
除了这一摊血,还有拖拽的痕迹,血水顺着拖拽的痕迹延长出去很远。
且黄伯不知怎么搞的,身上手上都沾着血水,似是刚杀了人般。
“赵老板,赵爷,您别光看着,您帮帮老奴,给拎桶水出来。老奴不敢进去,求求您了。”黄伯瞧着都快哭了。
大清早的,谁这样跌进血水里都想哭一场。
这也太倒霉了。
“好好好,黄伯你等等。”说着,赵兴昌立即转身进门去厨房打水。
林岁安刚到门口,想出去看看,便被张成业拉着后领拽了回去。
“小姑娘看什么看,看了吓着了,夜里做噩梦睡不着。”说罢,自己走了出去,顺手将门掩了起来。
赵兴昌拎着一桶水从厨房出来,路过林岁安时,笑呵呵地道:“等伯伯将外头冲刷干净,你再出门。”
等外面收拾妥当,才开了院儿门。
黄伯一身都被淋得湿漉漉的,地上的血水也冲洗干净了。
张成业前后看了看,又进来同林岁安道:“我和你赵伯伯出门去看看,你爹和干爹要是问起来,就我俩去看看城门开了没。”
林岁安点点头。
徐妈妈和新买的婆子已经操持好了朝食,余传文拎着个小食盒,同换了衣裳的黄伯一起出了门。
不一会儿,张成业和赵兴昌一起回来,手上还拎着油纸包着的肉包子。
“舅舅,城门开了没?”
见张成业和赵兴昌回来,林岁安忙问。
张成业摇摇头,“现在还关着,不过瞧着不像昨日那般慌乱。喏,你瞧,街上包子铺、馄饨摊子都开着,除了人比以往少些,其余没什么不同。”
林岁安才点点头。
在余家又待了一上午,等到用了午膳,才传出城门打开的消息。
林岁安怕再生什么事儿,早早的就叫黄伯送她回平宁侯府。
林定山和张成业见她要走,都怕街上不安全,都要去送她。
林岁安劝说无果,只好任由林定山和张成业也上了车。
越往里走,街上巡逻的士兵越多。
林岁安等人坐的马车都被查了两三回。
路过富宁街时,马车又被拦了下来。
“里面的人,下车。”车厢被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