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王大庆没啥急事要办,干脆任由牛儿一边走一边啃草,倒也惬意自在。
牛儿倒有一点比鹰和狼强,那就是没泡过灵泉的草和谷物也不嫌弃,虽然嘴刁得很,只挑最嫩的吃,但也不至于撅蹄子耍性子。
王大庆怀疑这可能是牛儿身体结构和性格敦厚双重影响导致的。
不过也无从考证,反正他对牛儿本就偏爱得紧,一路上还时不时给它喂几把泡了灵泉的谷物,权当奖励。
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他带着牛儿在朝阳公社驻地吃了顿午饭,直到下午两点半才悠悠然地抵达民主屯。
因为他和马国宝的公粮早就提前上交到了明年,哪怕这趟走了两天一夜,大队也没人来找茬。
“我把烧饼拿去给倩倩姐吃。”小火车刚停,马国宝就提着在公社买的烧饼一跳而下,脚步飞快。
“你这小鬼,庸……李大夫平时对你可不薄,倒是第一个给他忘了。”王大庆故作严厉呵斥了一句。
“他们一个诊所的,给谁不是给,反正一样,我还可以省点口水。”马国宝理直气壮地回道。
“就你那张嘴皮子,还省口水?”王大庆笑骂一句,摇摇头,随即目光落向诊所隔壁的供销社。
“老张呀……大一上学期打了王老将军的孙子,没法善了,被逼无奈退了学当兵。哪成想进了部队又得罪了长官,尽管拿过一堆集体和个人荣誉,结果还是被提前退了伍。专业分配回来只能在乡下供销社卖日用品,今年才二十四,内向又沉闷,连个对象都没影,天天晚上抱着枕头哭成泪人儿……唉,张清这孩子命苦啊。”
“搁这当媒婆呐?”
王大庆一愣,扭头看去,只见大队书记兼知青队长陈豪扛着锄头、提着小木桶,从边上树林里晃晃悠悠走出来。
“咱们老陈还是一如既往地节省,连点肥料都不舍得便宜大自然。”王大庆眯眼盯着那木桶,语气里多了点打趣的意味。
“也就你才会跑树林里乱拉撒尿。”
陈豪嫌弃地撇嘴,晃了晃小木桶道,“阿呆想钓鱼,我出来给他挖蚯蚓。”
“哟哟,这母胎单身的爸爸还真是尽职尽责。”王大庆挤眉弄眼地调侃道。
“少怪里怪气的。”
陈豪对王大庆嘴里冒出的怪词半懂不懂,但凭语气也知道不是好话,白眼一翻,走上前来,“老张今儿替你进山巡逻了。”
“别想白占我便宜,明天才轮到我巡逻。”王大庆冷哼一声。
他跟陈豪熟了之后,对方就时常来“借”点东西。
有时确实是济困扶贫,王大庆也能理解,可陈豪从他这里拿了物资不是自己吃,而是时常分给民主屯甚至隔壁村的群众。
他又不是啥百万大地主,真做不到兼济天下,这事他心里一直颇有怨气。
“瞧把你小气的。”
陈豪撇嘴冷哼一声,“入夏也就差几天了,到时候大伙都能种粮,实在不行也能上山找点野瓜野果对付一口饭。咱们可不稀罕你那从指缝里抠出来的一点点油水。”
陈豪话里话外讽刺他小气,语气仿佛在说他像个没肚量的资本家。
王大庆懒得搭理他,怕一来二去被这家伙钻了空子,便瞅了眼张清在供销社转悠的身影,打算等下再找他聊,随即拍了拍牛儿的大屁股。
牛儿听懂命令,四蹄一迈,朝着家里方向走去。
“哎,等一下……”陈豪在后头喊。
王大庆却稳稳坐在板车头,背对着挥挥手道:“书记您别送了,我昨晚没睡好,赶紧回去补个觉。”
“有事要跟你商量。”陈豪声音一紧。
“牛牛,全速!”王大庆立马小声下令。
牛儿“哞哞”叫了两声,声音如雷,前蹄猛踏尘土,准备狂奔。
“别开红眼模式!”王大庆赶紧制止。
民主屯就那么大点地方,容不下牛儿发疯乱跑。
牛儿立马收敛起那股“狂暴气息”,稳稳当当踏步朝家赶去。
转眼便到家门口。
王大庆从牛板车一跃而下,回手把大门拴上。
今天是周末,张红梅不用去学校教书,正蹲在屋檐下洗咸菜缸,听到动静,回头一看王大庆一副急匆匆模样,奇怪地问:“咋了?”
“等下老陈来了,就说我还没回来。”
王大庆边说边快步进屋,打算找个角落进空间躲一阵,直觉陈豪今天定是没憋好屁。
“你说谎能不能编个靠谱点的理由?”陈豪声音从侧边墙头响起。
王大庆一愣,就见陈豪已经从围墙探出脑袋,一手指着牛儿,“我得多瞎才看不见这头大牛跟你一起回来。”
“红梅姐,这谁啊?我哥怎么从没跟我说过?”王大庆眼珠一转,灵机一动装作自己是王大庆的亲弟弟。
“砰”的一声响,陈豪轻车熟路地跳下围墙,锄头和小木桶早就搁在诊所门口了。他拍拍手笑道:“你档案还搁知青队那儿放着呢。”
王大庆当然知道自己掩盖不了,就是想试试能不能胡混一把。
“赶山队最近人手实在不够啊。”陈豪走上前来,十分自然地从王大庆口袋掏出一根烟,蹲到屋檐下点上。
王大庆听说不是找他借物资,而是赶山队缺人,顿时松了口气,走过去把烟抢回来,自己坐在门槛上抽着,道:“王郑仁就是个祸害,哪都不安生,屯里就那么点青壮年……”
“跟那次救援里受伤的人没关系。”陈豪打断道,“张清没跟你说么?”
“他说了,他看上陈大嘴。”王大庆笑着回。
“说正事。”陈豪冷哼一声,“我是说咱们屯准备并入隔壁大寨的事。”
王大庆当然清楚,不过故意装傻:“内部流程都还在走,怎么屯里人都一窝蜂跑去那边了?”
“不给点好处,谁愿意听你安排?”陈豪撇嘴。
章荣国那位原上校,哪有半点军人该有的正气,上任大赛公社主任后就满嘴甜话小恩小惠,结果不少人往公社流动,弄得屯里人手紧张,生产大受影响。
“你想靠给点好处拉人,可我手里的东西也就刚好填个肚子。”
王大庆皱眉,“对面轻轻派人进山一趟,解放卡车就能装满。差距太大,打不赢。”
“你还真把打猎当拔萝卜了?”陈豪斜睨着他,“一趟就卡车装满?当谁傻呢?”
王大庆正想回嘴,就大寨公社那片狩猎区资源,只要他真动手,还真有本事一趟几千斤野味。
“而你,我亲爱的王大庆同志,没资格去。”陈豪忽然加重语气。
王大庆猛然站起:“为啥我没资格?”
“因为你不算民主屯的人。”陈豪语气平静。
“我……我……”王大庆顿时没底,腰也弯了几分。
从严格意义讲,作为下乡知青,档案是暂时挂靠屯里,户口还在原籍,的确不能算彻底的本地人。
他只好坐下,陪了根烟递给陈豪:“你不也跟我一样?”
“咱们是一样。”陈豪笑着看向一旁正洗咸菜缸的张红梅。
“哎呀!”
突听一声惊呼,张红梅身子探进水缸太深,一不小心竟整个倒了进去。
王大庆和陈豪脸色一变,猛地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