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五军似乎是昨晚的酒还没彻底醒,才会夸出以上无知无畏的海口。
“那五哥,到时可别忘了兄弟们呐!”
又是一片称颂赞扬之声。
“那是一定!你五哥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们?”
孙五军哪里知道,这帮人其实是看重他最近花钱大方,才闻着味忽然凑到他身前的。
至于到时他发财还是怎么,他们才不管呢!
穷生短视,尤其放在这帮村痞身上,尤为贴切。
几人又打几圈麻将,就听其中一人说道:“对了哥,昨天那郑家侄子,没事吧?”
孙五军愣了一下,随即哈哈一笑,说道:“你说那郑强?妈的,说到他老子就来气,警告几次了,他大伯郑宏均就是不听,非要跟我二叔竞争?你说我不给他点颜色瞧瞧,这能行?”
几人正说着,就见棉门帘被人掀起,从外头进来一个戴着银边眼镜的青年。
“呦,哥几个正热闹着呢?”
其余人等一看,当年敢砍人的“老村痞”儿子赵彪进来了,各个招呼一声,就一哄而散了。
赵彪看着那帮人出去后,把活动室门关好,来到孙五军身前,拉了把椅子坐下,给孙五军散了根烟,说道:“五军,听说没,那姓郑的好像服软了。”
“嘿嘿。”孙五军咧嘴一笑,“还得是你彪子。要不是你给兄弟出这主意,我到现在还他妈愣头青一样、在郑家门口费着口水呢!”
那赵彪嘴角扯动,心里不屑道:“个傻逼!老子拿你当枪使,你他妈还得感谢我!这就是智商带来的差距……”
二人一阵或真心或假意的寒暄,赵彪就起身告辞了。
眼见赵彪上了车,孙五军嘴角也抽了抽,啐道:“妈的!等老子发了财!老子高低也得整一辆q6,偏要压你一头!就为出这口窝囊气……”
凭什么都是人,凭什么你说的办法就灵,我那软磨硬泡的方式就不行?
但是,老子二叔是即将连任的主任!
你赵彪顶多就是个暴发户,你他妈牛什么牛呢!
自古无知者,似乎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迷之自信。
他们总认为,自己混得不好,是时运不济。却从来不会从自身找原因。
总是觉得,是老天爷不公平。还喜欢去臆断别人的成功,是投机取巧。
都说性格决定命运,孙五军能有这样的观念,再配上他那很符合他现状的智商,要是能成功,那狗都能去联合国大门当门卫了!
这个傻屌,竟然真的相信赵彪给他出那明眼人都能看出的馊主意,是真的为他好。
人糊涂到这份上,也就……
那赵彪辞别孙五军,来到q5里,点上根华子,注视着不远处又热闹起来的活动中心,嘴角时不时微微翘起:“嗯,仅仅是把郑家侄子送进医院还不保险的话。呵呵,说不得,就得来上一剂猛药了……”
眼神里闪过一丝阴狠,拿起电话,就给自己一个亲密伙伴打了过去:“老牛,开始准备施行第二计划……”
反正现在,赵彪已经跟东汉村村主任孙保明搭上线了。
而且那孙保明在自己亲侄子孙五军和赵彪之间,似乎已经选定了利益代言人。
“保明叔果然爱钱。他倒还分得清谁对他有用,谁对他来说完全就是累赘……”
车里的赵彪看着孙保明对自己的手写版“承诺书”,阴恻恻一笑,随即扬长而去……
当天晚上八九点钟,三河县人民医院。
从下午6点多到现在,医院大门口自始至终都被围得水泄不通。
刚刚从外地开会回来的四十七岁的院长张恢,好容易从后门进入医院后,用了5分钟了解完情况,在几名精干保安的掩护下,又一阵风似的来到大门口一个由众保安层层围在中间的高台上。
接过副院长马竹蕊手中的大喇叭,专门将音量调到最大。
试了两下效果,霎时间,那“喂~喂”之声,便声震五里。
顿时,台下安静不少。
就听那张院长说道:“听我说!听我说!各位患者家属,我是这家医院的院长,我叫张恢。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现在想问,你们这样,是想给患者讨一个公道,还是想要继续闹下去?”
“我们当然是要一个公道了,我们可是守法公民!”、“对对对!我们就要公道,我们也不要钱!”、“是啊是啊!我们就想知道,你们是怎么把我们好大侄、从一个普通感冒给治成肺癌的?”
那张恢以前也听过见过几次医闹,面对如此场景,他依旧沉着冷静的打断道:“停一下!你们能不能派个代表跟我谈话?”
如果派,那就说明真的只是普通医闹;
如果他们不敢,那么张院长根据自己经验,会立即叫人报警。
本来,他在回来的路上,副院长马竹蕊就请示过。
但他觉得,这事儿好像有点奇怪。
本着医院对患者负责的态度,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太大。
再说了,闹大了,这事儿对才47岁、正值升迁黄金年龄的老张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拖累。
他就想着,能自己解决,就尽量不惊动县局。
本来你也有几个正义路人报警了。
但无奈,县局人手不够,当下时节,正值各村各镇的换届当口。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怎的。
反正呢,就在当天六点前后这同一时间段,竟然同时有好几个村子,都有打架斗殴事件出现。
而且好几场规模还都不小。
镇上的派出所警力有限,无法控制情况,所以就都只能请示上级。
这么一请示,县局对县医院医闹这事儿,哪怕知道,多少也有心无力。
虽然也派过个别处理民众纠纷案件经验丰富的同志过来调解过,但根本就无济于事。
那被派来的民警还没怎么处理呢,就又被叫回去派到别的案子去了。
但是张恢这会儿,内心里不仅没慌,反而有点期待。
因为,他看到刚才那伙热闹吵嚷的患者家属人群中,被推举出了一个代表来到他跟前。
这说明,这肯定是个普通的医闹事件。
如果这代表诚心诚意来要说法的,那么凭他处理医闹的丰富经验,完全可以将此事化于无形。
所以他就有些期待:“这事儿要是处理好了,那么再往上升一升,还是有可能的吧……”
再说了,目前这场医闹,在张恢近二十年的职业生涯中,也不算什么多大的事情。
在他看来,医闹嘛?在不入流的小县城来讲,无非就是赔钱了事。
毕竟普通人,确实无法理解医院和医生的科学流程。
你对这些普通农民讲那些医疗事故中的不可避免的客观规律,他们不听的。
听不懂也不想听。
在他们朴素的观念里,我的亲人好好的,怎么就被你治死了呢?
肯定是你们医院技术不行,或者误诊了。
这是人的共性。
自己或者自己人出了事,他肯定不会第一时间考虑说,“是不是我\/我亲人本身就有问题?”,而是去推卸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