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话音未落。
萧辰霍然起身,檀木椅在地板上划出刺耳声响。
他不可置信的望着床榻上含笑的老者,声音微颤:“总掌柜,我……是不是听错了?”
苏景福捋须轻笑,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萧公子没听错,老朽今日唤你来,是要商议你与月儿的婚事!”
萧辰怔立原地,眉宇间的惊愕久久未散。
苏倾月的倩影不由自主的浮现在眼前——
那如霜雪般清冷的容颜,婀娜有致的身段,一颦一笑间流露的冷艳风华,确实令人魂牵梦萦。
可这突如其来的婚约……
“总掌柜恐怕有所误会。”
萧辰苦笑着摇头:“我与少掌柜不过是生意往来……”
“生意?”
苏景福抬手示意他落座,浑浊的眼眸里闪烁着洞悉世事的锋芒:“什么样的生意,值得你单枪匹马以身犯险去救她?”
“什么样的生意,能让你甘冒泄露义军机密的风险救我这把老骨头?”
“又是什么样的生意,能叫你舍弃泼天富贵,将细盐之利尽数并入醉仙楼?”
老人顿了顿,枯瘦的手指轻叩床沿:“月儿待你如何,老朽心知肚明,现在只问萧公子一句——你可愿娶她?”
萧辰长叹一声:“少掌柜天仙化人,能得垂青实乃三生有幸,只是……”
“如此便好!”
苏景福突然打断,眸光锐利:“只要你点头,月儿那边自有老朽去说,便是做小……也无妨!”
“什么?!”
萧辰瞳孔骤缩,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堂堂醉仙楼少东家,竟要下嫁乡野村夫,还甘愿屈居侧室?
他下意识掏了掏耳朵,恍若置身梦境。
沉默数息后。
萧辰强压心头惊涛,正色道:“总掌柜,给我个理由。”
以苏景福商海沉浮数十载的阅历,断不会因儿女私情或救命之恩就做出此等决定。
这背后,必有深意!
苏景福眼中精光一闪,不再绕弯,直截了当道:“萧公子,老朽是个商人,行事向来图利。”
他微微坐直身子,神情肃然,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如今皇朝动荡,天下不安,这天……迟早要变!”
言罢。
他目光扫视四周,压低嗓音:“所以,醉仙楼需要一座靠山,而月儿……也需要一个能护她周全的人。”
萧辰指尖一顿,似笑非笑:“总掌柜这是要押注?”
苏景福目光微凝,不置可否。
萧辰缓缓后仰,目光如刀锋般划过苏景福的面容:“宁王势大,岂非更合适?”
苏景福眸光晦暗,终是未答。
宁王虽权倾一方,但向来与北凉州牧不合,再加上是皇亲国戚,与朝廷命运相连。
若真到了改天换日之时,他的下场,恐怕未必比旁人好多少。
而萧辰不同!
此子虽根基尚浅,但苏景福纵横商海数十载,自认看人极准——
萧辰绝非池中之物,终有一日,必能风云化龙!
所以,他必须早做打算。
苏景福收敛思绪,抬眸问道:“萧公子,意下如何?”
萧辰淡然一笑:“如此好事,岂有拒绝之理?”
“哈哈哈,好!”
苏景福朗声大笑,拍案道:“那便定在一月之后完婚,如何?”
“一个月?”
萧辰微怔,但很快恢复从容,起身拱手:“全凭总掌柜安排。”
时间虽紧,但足够他解决眼下困境。
苏景福满意点头:“有劳萧公子唤月儿过来。”
萧辰应下,转身离去。
行至隔壁雅间。
他刚抬手欲叩门,忽听屋内传来顾宁清脆的声音——
“苏姐姐,你可还记得先前说过的话?”
“什么话?”苏倾月语气疑惑。
顾宁轻笑,嗓音里带着狡黠:“你说过,若我相公能救出苏爷爷……你就嫁给他!”
此言一出。
苏倾月娇躯骤然一颤,原本清冷如霜的玉容瞬间飞上红霞。
她低垂螓首,纤纤玉指无意识的摩挲着腕间碧玉镯子,声若蚊呐:“那……那不过情急之下的胡话,当不得真的……”
“这怎么行!”
顾宁急的直起身子,星眸圆睁:“救出苏爷爷可是我家相公下的聘礼,苏姐姐怎能反悔?”
“我……”
苏倾月羞得连天鹅般的颈项都染上绯色,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
她将脸埋的更低,几乎要陷进胸前那抹傲人的雪壑之中。
门外。
萧辰摇头失笑。
自家这小娘子当真体贴,竟暗中替他说起媒来。
这般贤惠的夫人,当真是打着灯笼也难寻!
“吱呀——”
他轻舒口气推门而入。
正欲开口的顾宁见状,立即笑吟吟起身:“相公来的正好,苏姐姐有话要同你说。”
苏倾月肩头轻抖,活似只受惊的鸵鸟,连耳尖都红的滴血。
萧辰抬手轻抚顾宁如墨的秀发,目光落在那道浑身泛着桃红的倩影上:“少掌柜,总掌柜叫你过去。”
“知……知道了……”
苏倾月如蒙大赦,慌忙起身。
始终不敢抬眼与萧辰对视的她,匆匆往外走去,竟险些撞上门框。
待那道慌乱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顾宁眨着灵动的眸子凑近,压低声音:“相公,苏爷爷方才寻你说了什么?”
萧辰悠然落座,端起顾宁的茶盏轻啜一口,唇边噙着玩味的笑:“他要将孙女许配给我——做妾!”
“真的?”
顾宁眸中顿时漾起喜色。
得到肯定答复后,她笑靥如花:“太好了!苏姐姐本就对相公有情,我只担心苏爷爷不允,如今可算圆满了!”
萧辰放下茶盏,屈指轻刮她挺翘的鼻尖:“将你家相公分出去一半,就不难过?”
“为何要难过?”
顾宁嫣然一笑,顺势倚在他肩头:“相公待我好便足够了,多个人照料相公,是好事呢。”
素手轻抚微微隆起的小腹,柔声道:“况且我现在身子不便,有苏姐姐帮着伺候相公,我也安心。”
萧辰揽住那纤柔腰肢,将人拥入怀中。
嗅着怀中人淡淡的体香,只觉得心满意足——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萧辰修长的手指轻轻梳理着顾宁如瀑的青丝,温声道:“总掌柜定在一月后完婚,届时,娘子也一同行礼。”
“这……”
顾宁蓦然直起身子,杏眸中满是错愕:“这如何使得?这是你与苏姐姐的大婚……”
“有何不可?”
萧辰不容置疑的打断,指腹抚过她微凉的脸颊:“你我当初不过草草成礼,为夫至今欠你一个堂堂正正的婚仪。”
他目光灼灼,声音沉而有力:“况且,你永远是我萧辰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岂能没有凤冠霞帔的典礼?”
顾宁鼻尖一酸,纤指不自觉的攥紧丈夫的衣襟。
她将脸埋进那宽阔的胸膛,睫毛轻颤间,一滴清泪无声浸入衣料。
得夫如此,此生何憾?
“萧爷!”
来喜的声音突兀的在门外响起。
顾宁慌忙拭去眼角水光,正襟危坐。
萧辰抬眸望去,但见来喜垂手立在门槛处,神色恭谨。
“何事?”
“禀萧爷,杨县令来了,说要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