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渡抱着熟睡的沈黎,小家伙的脑袋软软地靠在他肩头。
“看着小小的,睡着了还挺沉。”余渡调整了下抱姿,让孩子的脸贴在自己颈窝处,“你平时照顾他肯定很累吧。”
沈愿拢了拢被夜风吹乱的头发,语气轻松,“一开始有些手足无措,后来慢慢就习惯了。而且圆宝很乖,很好带。”
“异国他乡,又是一个人……”余渡没再说下去,不用想都知道个中艰难。
经过黑车副驾旁,余渡转眸轻瞥了眼紧闭的车窗,嘴角扯开一抹笑,“我前两天和陆怀慎吃饭,听他说了些谢宴生的事。”
沈愿脚步停顿半秒,嗯了声,继续上前。
余渡歪头看她,“就没点别的想法?”
“我跟他已经离婚了,没有立场再去管他的事。”
“你们……”
沈黎在睡梦中嘟囔着“砰砰砰”,小脸往余渡颈窝里蹭了蹭。
余渡收住话头,大手轻拍孩子背脊,等小家伙睡着才开口,“你们一个是孩他爹,一个是孩他妈,还需要什么立场?
更何况圆宝会慢慢长大,你总不能一直瞒着,不让他们父子团聚。”
沈愿低头没说话。
上次她匿名将顾九洲的录音发给章管家时,连署名都不敢留,就怕被误会是多管闲事。
余渡见她沉默,叹息了声,停下脚步,单手托高小家伙屁股,眼神望向路旁的黑色轿车,“你等我十分钟。”
沈愿顺着余渡视线看去,才注意到那辆停在阴影处的车。
车内漆黑,又是防窥玻璃,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里面有人。
她突然想起,这辆车最近经常出现在小区楼下,每次都停在同一个位置,她还以为是哪户邻居的车。
余渡抱着沈黎大步走向轿车,沈愿急忙跟上。
余渡淡声,“等着。”
语气不容置疑,满是军人的冷肃威压。
沈愿站定,不知道余渡要做什么。
余渡绕到驾驶座外,屈指敲了敲车窗。
须臾后,车窗缓缓降下,谢宴生轮廓分明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沉郁。
“有事?”
余渡懒得废话,拉开后座车门坐进去。
“聊聊。”余渡调整坐姿,确保孩子睡得舒服。
谢宴生目光在圆宝和远处的沈愿之间徘徊,最终定格在路灯下那个单薄的身影上,“说。”
“听说你失忆了?”
谢宴生眉头微皱。
“那你还记得我吗?”余渡半开玩笑地问。
“眼熟。”谢宴生顿了顿,补充,“看着有点讨厌。”
尤其是看余渡抱着自己孩子,陪着自己前妻,那股不爽的感觉来得莫名其妙又强烈。
余渡轻笑声,“那就是没完全失忆。”
谢宴生不置可否。
他这段时间每天都在积极配合治疗,药物,仪器,催眠疗法轮番上阵。
人家的新年串门旅游聚会。
他的新年往返于医院和催眠机构,再就是沈愿家楼下。
过往记忆尚不清晰,他也无法主动记起什么,所以患得患失的情绪愈发强烈。
夜风从车窗缝隙灌进来,带着早春的寒意。谢宴生关紧车窗,打开暖风,余渡则拢了拢衣襟将圆宝裹得更紧。
“我刚才跟沈愿表白了。”余渡突然说。
谢宴生手指攥紧方向盘,骨节瞬间发白,“她,你……”
他喉间紧涩干哑,想说余渡趁人之危,趁虚而入,又怕是自己当初没有尽到丈夫的责任,才让沈愿怀着孕也要坚持离婚。
“你知道为什么吗?”余渡看谢宴生这反应,便知谢宴生对沈愿的感情并没有随着记忆消失而消散,这让他心里好受了些。
低头看着怀里的圆宝,余渡声音轻了几分,“我这种枪口上舔血的人,说不定哪天就交代了。”
谢宴生语气变冷,“那你还表白?”
“因为我知道她会拒绝。”余渡很坦荡,“她要是同意,我反倒不会说。不然耽误了她,我死了都不安心。
当面阐明自己的心意,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既了却幻想,又给自己的感情一个交代。
这才是对感情该有的态度,而不是……”
怀里的沈黎在睡梦中咂了咂嘴,余渡立刻噤声,等孩子又睡踏实了才继续道,“而不是像你们俩这样稀里糊涂的。”
谢宴生默了一瞬,听余渡话里的意思,这个人似乎很清楚自己与沈愿的过去。
“你知道我和沈愿为什么会离婚吗?”他问。
余渡,“这个问题重要吗?”
谢宴生,“不重要吗?”
“找到答案了,然后呢?”余渡翻了个白眼,“如果我是你,我只会想,四年过去,她未嫁,我未娶,我们还有个孩子。”
余渡意味深长地说完,便推开了车门。
夜风灌进车厢,余渡抱紧熟睡的沈黎迈下车,站在车边等着。
沈愿见余渡出来,忙小跑着上前去接圆宝,刚走到余渡身后,驾驶室车门打开,下来一道修长熟悉的身影。
她当即怔在原地。
谢宴生。
怎么会在这里?
这几天停在这里的车,是谢宴生。
他一直在楼下。
余渡将怀里的小圆宝往前送,谢宴生伸手小心翼翼接过,又动作轻柔地调整成最稳妥的抱姿。
当那团温热的,带着甜香的小身体落入臂弯时,谢宴生有一瞬的僵硬。低头看怀中睡得正酣的圆宝,卷长的睫毛在眼下投落一片暗影,小家伙嘴角还挂着一丝晶亮的口水。
这个缩小版的自己,似补全他残缺的灵魂,胸腔里陌生的酸胀感上涌,逐渐凝成水雾在眼底漫开。
“笨手笨脚的。”余渡虚扶着孩子后背,直到确认谢宴生抱稳才撤手,指尖在沈黎胳膊肘停留了几秒,慢慢松开。
沈愿站在一旁,看着他俩就这样完成了交接仪式。
余渡双手插进裤兜,笑着夸赞,“你瞅,这抱娃的姿势挺标准的嘛,再多练练,肯定能成超级奶爸。”
说完又歪着身体凑到沈愿耳边低语,“以后带娃的事情交给他爹,你只管夸就行,男人就吃这套,越夸越有劲,别打击他带娃的信心。”
“余渡。”
沈愿刚叫出他的名字,却见余渡已经举起双手做着投降的姿势,笑望她,“沈愿,你还没跟我说新年祝福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