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徐孝先心绪起伏。
不由猜测着陆炳搞出这么隆重的阵仗,难道真的单纯只是为自己接风洗尘,以及关于马墉一案的事情吗?
徐孝先摇着头,马墉一案是任谁也翻不了的案子。
陆炳不应该如此担心才是。
徐孝先有些想不明白,不由猜测着:朝堂之上发生什么大事儿了不成?
今夜除了陆炳,还有成国公朱希忠,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了。
那么若是没有旁人的话……会不会是真有什么事情?
一边思索一边随着丫鬟进入乐泽阁。
乐泽阁以及其他三阁,比起其他地方要小上很多,但同时也都带着一股典雅、温柔的气息。
一层待客、吃饭,二层则就是用来享乐的了。
跟明玉楼也是一个套路,二楼美其名曰是花魁裴南亭的闺阁。
但鬼知道裴南亭会不会真在这乐泽阁里住。
厅堂内,只有徐孝先一人以及无声俏立在各个角落的丫鬟。
茶水奉上,桌面上有各种点心,以及各种在这个季节相当昂贵的水果。
而此时的乐泽阁二楼一间房间内,知性温婉的裴南亭正在梳妆打扮。
今夜的贵人让她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付。
何况,这位贵人对自己也是格外的看重,并未利用权势来邀约乐泽阁。
而是提前了好几日,就跟明月阁定下了时日。
这让裴南亭更是不敢怠慢。
在这明月阁见过的客人多了,裴南亭也就更清楚,越是权势滔天的权贵,越是表现的彬彬有礼,很有亲和力。
而越是身份地位低的,或者是一些高不成低不就的,则往往都是骄横无比、很难应付。
但这并不代表彬彬有礼有亲和力的权贵便是好脾气。
只不过是因为人家根本不会与你一般见识,会觉得因此而失了身份。
“小姐……。”
一个丫鬟小心翼翼的从门缝露出一张漂亮的脸蛋儿。
“嗯?怎么了?”
裴南亭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眸子,看着丫鬟栖乐好奇道:“进来说话,鬼鬼祟祟成何体统。”
栖乐调皮的做了个鬼脸,而后走进房间,在铜镜前站定。
“有一位客人已经提前到了。”
“啊?”
裴南亭吓了一跳,连忙问道:“谁在下面招待?钱妈妈呢?”
“刚才被掌柜叫走了。”
裴南亭作势起身就要下楼。
但被栖乐按住了肩膀,道:“小姐,稍安勿躁,楼下的那位客人有来头……。”
“当然有来头了。”
裴南亭没好气的还是站起身,道:“能被锦衣卫指挥使大人宴请的客人,你觉得会是小民百姓不成?”
说完后,还不忘白了栖乐一眼。
“不是啦,是……。”
栖乐回头看了一眼她进来后,身后被掩上的房门。
低声道:“刚才这位客人过来时自报家门后我才知道,他叫徐孝先。”
裴南亭瞪大了眼睛,看着栖乐道:“你确定?真叫徐孝先?会不会就是……调戏明玉楼李青衣的那个徐孝先?”
“那就不知道了,只是人家刚来自报家门后,便被请到乐泽阁了。会不会是同名同姓?”
栖乐忽然道。
裴南亭默默摇着头:“有可能,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什么意思?”
栖乐觉得自家小姐傻了,有可能,但也不是没有可能,这话说了怎么听着跟没说一样呢?
“那位客人多大年纪?”
裴南亭想了下问道。
丫鬟栖乐想了想,道:“二十出头?”
裴南亭闻言有些心惊。
能被带到乐泽阁,那说明这位徐孝先自然不会是走错地方了。
但……若是二十出头,竟然就会被锦衣卫指挥使宴请?
这有些不太可能吧?
难道是王公贵族?南京徐家的人?
裴南亭微微蹙眉,当初明玉楼散播自己三番五次想请一位锦衣卫百户的谣言。
其男主就是叫徐孝先。
而后经过明月阁的连夜打听,后来也打听到了那位百户就叫徐孝先。
而且还调戏了李青衣,说他是李青衣永远得不到的男人。
李青衣竟然想都没想的就钻进了人家设计的言语陷阱里。
“会不会真是他呢?”
裴南亭喃喃自语着,看着栖乐道:“可知这位客人是不是官府中人?”
“那就不清楚了,客人来时,只是说了自己叫徐孝先,是受锦衣卫指挥使大人的邀约来赴宴。”
裴南亭了然的点着头,而此时外面楼梯处隐隐传来了脚步声。
随即老鸨钱令仪就推门走了进来。
看着主仆二人问道:“好了没?”
“嗯,好了。”
“那就先下去见见客人吧,时辰差不多了,指挥使大人跟成国公很快也就要到了,一会儿就在乐泽阁门口迎候就是了。”
钱令仪说道。
“嗯。”
裴南亭眼珠一转,问道:“对了,女儿下去后该如何称呼楼下那位客人?公子?大人?”
“什么公子,称大人。”
老鸨钱令仪抓着裴南亭的手,压低了声音道:“这位徐大人可是不得了,可谓是年轻有为啊。”
随即钱令仪也是看了看身后半掩的房门,道:“前些时日还是锦衣卫百户呢,这不才没多长时间,就被皇上钦点为千户了。
而且更不得了的是,楼下的那位徐大人,如今可是北镇抚司的掌印镇抚啊。”
裴南亭原本从容自若的脸蛋儿瞬间变了颜色。
明月阁里多是权贵来享乐,自然要比其他地方知道北镇抚司是什么地方。
尤其是经过一些人的描述后,北镇抚司在她们眼里,那就是如同阎罗殿一般的地方。
据说里面的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吃人肉喝人血。
尤其是掌印镇抚,更是凶神恶煞,人见人怕、鬼见鬼愁。
“一会儿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今日就三位贵客,哪一个咱们都得罪不起。”
看着裴南亭变得有些紧张的神色,钱令仪继续叮嘱道:“刚刚掌柜找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事儿。
而且……知道明玉楼前些时日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裴南亭跟栖乐俱是摇头,倒是影影绰绰的听说明玉楼好像发生过什么事情。
但具体是什么事情,如今好像也没人知道个全貌。
都是一些道听途说,离谱吓人的猜测流传于坊间,至于真相早就被淹没了。
“明玉楼背后的掌柜,据说就是宫里安妃的弟弟所开设,前些时日……锦衣卫把人给抓了。明玉楼本来是要归教坊司的,但后来听说就是楼下那位徐大人,硬生生把明玉楼从教坊司给抢了过来。
如今啊,可以说楼下这位贵客,才是明玉楼背后真正的掌柜呢。”
“啊?那不就是咱们明月阁的死对头……?”
栖乐条件反射的直接脱口而出道。
吓得钱令仪急忙狠狠的掐了下栖乐的腰,低声呵斥道:“不想活了你?什么话都敢说?”
“对不起,我就是没忍住……。”
栖乐揉着自己火辣辣的腰道。
“一会儿下去你少说话,多看你家小姐的脸色行事,冲撞了贵客……扒你三层皮都是轻的。”
钱令仪没好气的说道。
裴南亭则是怔怔有些发呆。
北镇抚司掌印镇抚这个名号,刚才差点儿没把她吓得魂飞魄散。
但此时冷静下来想了想钱令仪的话,裴南亭发现了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
在钱令仪正打算带着她们主仆出去时,裴南亭突然拉住了钱令仪的胳膊。
“等一下,妈妈。”
“怎么了?”
裴南亭那双知性的眼眸,静静看着钱令仪,顿了下道:“看来你也没有想到,这位徐大人其实就是……李青衣这辈子也无法得到的男人,也是……女儿我三番五次邀请都拒绝的那位曾经的徐百户徐大人。”
“啊!”
钱令仪吓得差点儿叫出声,花容失色的看着裴南亭:“不……不会这么巧吧?”
“是你自己没注意。”
裴南亭接着道:“忘了你刚才说的了,前些时日这位徐大人还是锦衣卫百户呢?然后不是就被皇上钦点……。”
钱令仪想着自己刚才的话,突然腿有些发软。
一个锦衣卫指挥使大人,一个成国公就已经让她们明月阁如临大敌了。
这……这要是再多了一个北镇抚司的掌印镇抚?
“那那怎么办?”
钱令仪有些慌张道。
裴南亭此时倒是完全冷静了下来,道:“看把你吓得,咱们不是也没有得罪徐大人么?只是知道了徐大人之前跟李青衣之间的趣事而已,想来不会为难咱们吧?”
“是啊?你说的倒是也对啊。”
钱令仪紧张的转着脑子,想了想还是道:“打起精神应付吧,一会儿掌柜也会过来敬酒的,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
说完后,三人这才往楼下走去。
而此时徐孝先独自一人坐在一楼厅堂,脑海里则还是在揣摩着陆炳为自己接风洗尘的真正目的。
这段时日没在京城,自己自然不知道京城发生了什么事情。
崔元又忙于梳理北镇抚司衙署人员,心思也没有放在其他事情上。
所以……不会陆炳又打算让自己去对付谁吧?
一个仇鸾、一个马墉相继而倒,这不会是让陆炳尝到真正的甜头了吧?
楼梯口响起的轻微脚步声,并未引起徐孝先的察觉。
直到三人笑意盈盈的走到跟前行礼时,徐孝先才反应过来。
抬头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裴南亭那张知性婉约的白皙面孔。
尤其是那一双动人心弦的眼眸,明亮且清澈,给人一种如似故人的温柔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