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托马斯的帮助下,鲁金斯基他们很快就制定好了之后的作战计划。
对于这支突袭城堡的乱民部队,老托马斯十分惊讶。
从他几十年的从军生涯来看,这支部队十分稚嫩,看得出来他们当中的很多人此前从来没有摸过枪,而且也没有经过正规的军事化训练。
“不打仗的情况下,枪口就别抬起来,更不要对着自己人!”
“这玩儿可不比你们身下那根管子,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擦枪走火了,现在都跟我学把枪口都朝下了这样拿着!”
老托马斯现在正在站队伍前面气势汹汹地指导新兵蛋子们错误的拿枪姿势,他们现在正站在接待大厅和中庭连廊的大门口,等会就要按照之前计划好的方案去解决中庭连廊的魔法盔甲。
老托马斯看着这些新兵蛋子们花样百出的错误就气不打一处来,他知道现在时间有限,马上那个就要发动攻势了,但奈何这帮臭小子们犯的错误实在是太多了!
而且各个都是会致命的错误!
“都说了别把枪口对着自己人,不站在队伍前面就不要抬枪!”
“敌人来了你有的是时间去瞄准的,不差现在这一会儿!”
“现在都学着老子的姿势来,别等会上战场第一个杀的就是自己的战友!”
新兵们被老托马斯的气势镇住了,纷纷笨拙地模仿着他的动作。有人动作僵硬,枪口依旧微微上扬;有人紧张过度,差点把枪掉在地上。
老托马斯看得直摇头,感觉一股火气从脚底板往天灵盖窜。他强压着烦躁,继续吼着纠正他们的动作。
等他骂得口干舌燥,心里也逐渐升起了一阵无力感,还有那片怎么也挥之不去的荒诞和迷茫。
要知道在之前的时候,他们两支部队彼此间还是刀剑相向的。
但令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仅仅半个小时多一点儿的时间,他竟然就开始带着这些叛军们去进攻自己的老东家卡斯坦卢斯家。
这样的遭遇不仅让他感受到的人生无常,同时也有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原本老托马斯认为鲁金斯基能把自己和弟兄们给放了,就已经是十分大度的表现了。
毕竟这也是他通过出卖卡斯坦卢斯堡的情报换来的,这个交易虽然有些不公平,但好歹也算在他的理解范畴之内。
然而当从他这里听说了城堡构造以及中庭不对劲的地方之后,鲁金斯基竟然做出了一个十分大胆的决定。
那时他们刚刚分析完头上的老爷们在中庭的布置。
鲁金斯基回去跟自己人商量了一下,好像他们内部还爆发了一点小冲突,但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没一会儿他就走了过来开门见山地说出了那个让老托马斯瞠目结舌的决定。
“托马斯老爷子……”
当时的鲁金斯基语气很平静,却带着诚恳和认真的语气说道:
“我们等会计划要兵分两路进攻,我亲自带队从底层仓库那炸开墙壁去地牢那边解救我们的人。”
“不过这样的话,我们就需要有个人能留在这里配合那帮吸血鬼的表演,让他们别把太多的兵力抽调到我们这边。”
“因此接下来进攻中庭,打通前往主厅的道路,我想请你来指挥。”
老托马斯当时就愣住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下意识地掏了掏耳朵,瞪大眼睛看着鲁金斯基:
“啥?你……你让我指挥?”
“指挥你的兵?然后去打我刚刚还守着的地方?”
他指着自己,又指指外面,脸上写满了荒谬和难以置信。
“对,就是你。”
鲁金斯基肯定地点点头,目光坦诚得让人心慌,
而老托马斯面对这样坦诚的目光却沉默着低了下头,但他内心却是在翻江倒海。
这是信任还是试探?
或者说对方只是想找个由头除掉自己这个不安定因素?
各种念头在他脑中飞速闪过。
鲁金斯基似乎看穿了他的疑虑,继续说道:
“老爷子,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突然,甚至很冒险。”
“我们之前是敌人,手上都沾着彼此兄弟的血。但现在,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攻下这座城堡,让那帮吸血鬼贵族们都见鬼去吧!”
“我们队伍里,打过仗、见过血的老兵有不少,但真正有指挥经验,尤其是指挥过连排级别协同作战的人,一个也没有。”
“咱们的老兵队伍大部分人退伍前都是列兵,最好的一个也不过是个下士,带一个班勉强可以,但要协调整个中庭的战斗,面对那些魔法盔甲和可能出现的石像鬼,他们可能应付不来的。”
鲁金斯基毫不避讳地指出了自己队伍的短板,这种赤裸裸的坦诚,反而让老托马斯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继续说道:
“你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以你的经验,你对城堡结构的了解,都对我们都至关重要。”
“我需要你的能力。”
“需要我的能力……”
老托马斯喃喃重复着这句话,心中五味杂陈。
他混迹行伍大半生,从一个大头兵爬到总军士长,见过太多勾心斗角、互相倾轧。
上级的猜忌,同僚的排挤,早已让他对所谓的“信任”麻木不仁。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一个刚刚还和自己拼得你死我活的“乱民头子,竟然会如此直白地承认需要他,并且愿意把如此重要的指挥权交到他这个“降将”手上。
这感觉不像是在战场上,倒像是在那些报纸连载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情节。
荒诞,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跳加速的魔力。
当时,他沉默了许久,最终没有直接答应,只是闷声问了一句:
“你就不怕我故意把队伍带进死路?或者临阵倒戈?”
鲁金斯基闻言,竟然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一种复杂的意味,像是无奈,又像是笃定:
“怕,当然怕。”
“但比起这个,我更怕因为指挥不当,让这些信任我、跟着我来到这里的兄弟们白白送死。”
“老哥,我相信你看得出来,我们和城堡里那些把士兵当棋子、当消耗品的贵族不一样。你能在自己得救之后还不忘自己的战友,我相信你不是那种能做出临阵倒戈事情的人。”
鲁金斯基的这番话让老托马斯听着都有些想哭,毕竟没人能够拒绝自己才华被人正确的人所欣赏,更不用说对方还以为自己的才华就愿意花大价钱投资自己。
最终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算是默认接下了这个烫手山芋。
老托马斯知道鲁金斯基交给自己的不仅是一个有些艰难的任务,更是一个投名状。
他只有带着部队完成这个任务才能彻底得到他们的信任。
刚刚在带队离开前鲁金斯基还告诉了他,他们从一个俘虏口中得知,大家现在所在的地方都是能够被宴会厅内的贵族们通过魔法看到的。
这也就是说,从他被释放开始,接待厅这里发生的一切早就被上头那些老爷们尽收眼底。
老托马斯不知道鲁金斯基他们说的俘虏是什么时候交代这个消息的,可能就在刚刚,也可能是在自己被释放之前。
如果是刚刚得知的话,那对方还挺坦诚的;但如果是自己被释放之前就知道的话,那么鲁金斯基这个人也真够阴险的。
将这一切做完了,等自己完全没退路之后才告诉自己。
不过现在纠结这个事情已经没多大意义了。
毕竟老托马斯很清楚自己的东家卡斯坦卢斯堡的现任家主沃尔夫兰是一个什么样性子的家伙。
自己投降与否已经不重要了,就像他之前跟弟兄们说的一样,自从他们战败被俘之后他们横竖都是一个死,只有跟着这群义军一口气打过去才能拼搏出一线生机。
“哼,鲁金斯基你这家伙还挺瞧得起我的啊。”
老托马斯低声自语,嘴角扯出一个复杂又带着点自嘲又有点狠厉的弧度。
他环视着眼前这些虽然稚嫩、却眼神坚定的年轻面孔,心中那股久违的责任感和好胜心,被彻底点燃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脑海中杂乱的思绪压下,重新挺直了腰板,目光变得锐利而专注。
“都听好了!废话不多说!”
老托马斯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沉稳有力:
“等会儿冲进中庭连廊,按照我之前分好的小组行动!”
“一组二组,跟着我,主攻东侧连廊!三组四组,由汉森下士带队,负责西侧连廊!”
“五组作为预备队,听我号令随时支援,西蒙作为自由猎兵可以自由开火!”
都明白没有?!”老托马斯吼道。
“明白!”战士们齐声回应,声音虽然参差不齐,却透着一股决绝。
老托马斯满意地点点头,最后检查了一下自己手中那支鲁金斯基留给他的、保养得不错的步枪。他拍了拍枪身,仿佛在和老伙计对话。
“好!”
他猛地一挥手,声音斩钉截铁。
“打开大门!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