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茨的性格就典型的哪壶不开提哪壶,但这一次他可就猜错了。
佩蒂小姐听到他的猜测,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哭笑不得的神情。
她内心几乎在呐喊:
我倒是宁愿是被异端审判局盯上,至少那帮家伙办事还有规章流程可循,大不了就是一场追捕或战斗。可现在大厅里的情况……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她看着弗兰茨那副“我懂了”的表情,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更不敢在此时此地透露大厅里的真实情况。
她只能更加用力地绞着手指,希望弗兰茨能读懂她眼神中的恳求。
快走吧,你个憨货,这里真的不适合久留!
然而弗兰茨的脑回路显然与常人不同。
他见佩蒂没有否认,反而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他先是若有所思地歪着头,然后猛地一拍手掌,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哦!我懂了!佩蒂小姐,你们是担心今天晚的宵禁上对吧?”
他一副洞悉了一切的模样,开始侃侃而谈地说道:
“今晚是白水港那两大家族卡斯坦卢斯和格斯蒂尔搞那什么鬼宴会的日子,街道上巡逻的治安官和城卫军肯定比平时多好几倍!”
“你们是怕这个时候动作太大,容易暴露据点,然后就没敢在这里留太多人,对不对?!”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分析得有理有据,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逻辑里。
佩蒂小姐被他这番突如其来的、完全偏离实际的“推理”弄得愣住了,下意识地发出一个困惑的音节:
“哈?”
她眨巴着那双灰蓝色的眼睛,脸上写满了茫然,显然根本没跟上弗兰茨跳跃的思维。
但弗兰茨已经不需要她的确认了。
他自顾自地走上前,绕过桌子,颇为郑重地拍了拍佩蒂略显单薄的肩膀,表情严肃地说道:
“佩蒂小姐,你其实完全不用担心的!”
“放宽心~”
他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充满安慰和力量。
“我们这次的任务,就是去给那帮吸血鬼找不痛快的!”
“我们到时候是去北边搞事情,你们这根本不用担心会暴露的,反正今晚的那帮城卫军的人肯定是有地忙的了,根本就没空搭理你们。”
说到这里,弗兰茨医生又习惯性地歪了歪脑袋,似乎想到了什么后续问题,手指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嘀咕:
“等一下!”
“好像……等我们把事情办完之后,风声肯定会紧起来。白水港的官员们抓不到我们,为了向上头交差,大概率会搞全城大搜捕……”
“嘶……诶?好像我们有点把你们给坑了诶。”
他皱起眉头,但很快又舒展开,用一种“问题不大”的语气挥挥手:
“不过没关系啦,佩蒂小姐,你到时候记得跟科瓦奇会长说一下,到时候让他带着大家收敛一点。”
“大家暂停活动几天,避避风头就行了。”
“根据我的经验,帝国那帮狗腿子其实好糊弄得很,他们搜捕也就是走个过场,雷声大雨点小,熬过最初那几天就没事了!”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计划和分析,完全没有注意到佩蒂小姐脸上的表情已经从最初的紧张茫然,逐渐转变为一种深深的无奈和……同情?
她看着弗兰茨在那里自说自话,自我攻略,完美地误解了她所有的暗示,内心充满了无力感。
这家伙……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我明明已经暗示得那么明显了,就是让这个狗东西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怎么反而越说越起劲,还开始规划起任务成功后的善后事宜了?
他到底有没有听懂我在说“这里现在很危险”的暗示啊?
佩蒂小姐无声地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现在很累……很累。
但就在佩蒂内心吐槽,弗兰茨依旧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时候。
接待厅后面那扇厚重的木门,发出“嘎吱”一声轻响,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四五十岁的男人,身形消瘦,个子很高,仿佛一根挺直的旗杆。
他的脸庞因为长年累月不见日光,呈现出一种缺乏血色的、冷峻如大理石般的质感。
他眼窝深陷,里面嵌着一双颜色极浅的、近乎透明的灰色瞳孔,看人时带着一种解剖刀般的锐利。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短而整齐,透着一丝不苟的严谨。
他并未穿着治愈教会神职人员常见的宽松长袍,而是穿着一件裁剪合体、长及小腿的炭黑色风衣式长袍,面料厚实挺括。
内搭一件立领的深色贴身短上衣,纽扣一直扣到脖颈。
腰间系着一条宽厚的黑色皮腰带,左肩位置还有一个造型简洁的皮质肩套。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脖颈间系着的是一条纯白丝巾,在这片昏暗的环境中显得格外醒目。
这个男人一出现,整个接待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压力弥漫开来。
佩蒂小姐的反应最为剧烈。
她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身体绷得笔直,头垂得低低的,连呼吸都几乎停滞,手指紧紧攥着围裙边缘,指节发白。
显然,她对这个人充满了畏惧。
而弗兰茨医生,似乎总是慢半拍。
他先是听到开门声,下意识地回头,看到这个陌生男人,脸上露出的是纯粹的好奇,而非警惕。
他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甚至还歪了歪头,然后带着一种自来熟的语气,傻乎乎地开口问道:
“咦?这位老哥,新来的?”
“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啊?”
门口的男人那双浅灰色的瞳孔立刻扫了过来,目光如同冰锥般刺在弗兰茨身上。
但下一秒,他的视线捕捉到了弗兰茨领口上那枚银色胸针之后。
他眼中锐利的光芒瞬间收敛,如同利刃归鞘,整个人的气场也从刚才的冰冷审视,转变为一种……带着几分古怪兴趣的平静。
他没有回答弗兰茨的问题,而是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上前来,主动向弗兰茨伸出了手。
“埃兹齐奥·卡萨。”
他的动作优雅而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度,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些许沙哑。
“很高兴见到你,白衣派的小家伙。”
他握住弗兰茨有些茫然伸出的手,力度适中,一触即分,然后继续用那双浅灰色的眼睛注视着弗兰茨,问出了一个让弗兰茨更加意外的问题:
“你的父亲,洛伦兹,他现在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