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并非皇后固定居所,坤宁宫的东段二间是历代皇帝举行大婚的地方,西端的四间则是祭祀萨满神的屋子,也可以称其为神堂。
里面摆放着一对红绿人偶,这便是他们要祭拜的神。分别是蒙古神喀吨诺延,与穆哩罕神。
前边只有跪在首位的皇上和皇后举着香连番跪拜,身后的众人全都低俯着身子,不敢抬头。
直到皇上和皇后将相依次插上双手合十转过身来,身后跪着的众人,这才直起身子双手合十。
看着跪在地上的众人,皇后开口道:“今天是十五的大日子,皇上敬香祈福,我大清一定会国泰民安。”
皇上招招手,弘昱看到后,瞥了一眼身旁的弟弟,看皇上只有叫自己过去的意思,便起身走到皇上身前:“皇阿玛。”
皇上伸出手抱了抱六阿哥:“重了些,再过几个月就满九岁了,再大些,恐怕朕就抱不动你了。”
“才不会呢,皇阿玛身强力壮,儿臣不管怎么样,皇阿玛都能抱动儿臣。”
皇后也在一旁笑道:“六阿哥也长高了,到底皇上挂心,六阿哥也想着为皇上快点长高长大呢。”
“说起长高,弟弟和妹妹也都长高了不少。”说完,六阿哥就期待的看向皇上,虽然三人现在渐渐分开,但在夜深人静时,回想起来还是会为旁人没有拿到同样东西,或者是今日皇阿玛只抱了自己,没抱另外两个,而觉得煎熬万分。
但很显然,皇上只想看看六阿哥,把孩子放下后就让他回去了,丝毫没有要抱另外两个的想法。
皇上道:“朕记挂着阿哥、公主,自然也记挂着你们,天一天比一天的热了,别贪凉吃生冷的东西,别挂着汗去吹风。”
众人:“多谢皇上关怀。”
“正瞧着柔贵妃比去年瘦了些,朕心里便不大安乐,柔贵妃不仅要带着五个孩子,更要协理后宫,柔贵妃素日劳累,如果你们未能帮衬,反而叫她添了一丝烦恼,那便是叫朕心里更不安乐。”
“是。”
“如今宫里人多,难免闲话也多。”皇上转头看向皇后:“由你宫里起,将汉军旗和蒙军旗的宫女放出去一批,只留满军旗的轮流伺候就是。”
“是。只是皇上身边的人是不用裁的。”
“朕最不喜欢奴才多话,先将那些爱背后生事的都赶出去。”随后道:“如今准葛尔部虎视眈眈,宫里省下的银子再少,也是救急前线银粮的一点心意,你们好自为之吧。”
“臣妾谨遵教诲。”
“儿臣谨遵教诲。”
……
三月十八是先帝的生辰,皇上最重孝道,已经安排大师诵经祈福七天七夜,但是前往景陵祭祀还需要再安排一个人,皇上总感觉这两年自己身体不行了,皇后又时常头风发作,所以便打算安排皇子代行,但至于安排谁,就成了一个问题。
这次皇上便叫来了张廷玉,询问三阿哥在上书房的情况:“近日三阿哥在上书房行走,一切都还好吗?”
“都还好,三阿哥为人谨慎,尊师重道。”
这点皇上不可置否:“这孩子是老实些,心却不坏。昨儿还跟朕说,想要好好操办先帝生辰的礼仪,确实还有孝心的。”
“皇上说的是。”
“三阿哥除了还在书房,素日还去哪里?”
张廷玉道:“除了书房和王府,便是长春宫和延禧宫,自从三阿哥出宫建府后,每隔几天必穿着朴素,去一趟街上买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
皇上点点头:“齐妃无法出宫,这孩子有孝心,回回都将宫外的东西拿进宫来给他的额娘,如今身旁有了伺候的女子,自然就去的更勤了。”
“是。”张廷玉道:“还有一事,为先帝祈福,还需提前备好祭祀的景陵,不知道皇上是否亲自前往?”
皇上推说自己感觉身体不适,皇后凤体不安,也不便前去,至于安排皇子的事儿,皇上说他安排就行,到时候再说。
等张廷玉走后,皇上便起身去了一趟重华宫,这会儿阿哥们正在屋内读书,三阿哥已经过了在重华宫读书的年纪,因此并不在这里。
皇上将几个阿哥叫来身前,依次询问了他们的功课。
皇上发现自己每次一起提问的时候,四阿哥弘历总是静默不言,唯有自己单独提问他时,他才会回答的特别好。
皇上一眼就看出,这孩子是在兄弟之间藏拙。
而六阿哥、七阿哥和八阿哥在被提问时,除了依次回答自己的答案外,还会顺带夸一句三阿哥。
这点皇上也清楚,打他们出生起,弘时几乎天天往延禧宫跑,他们兄弟几个感情是最好的。
皇上原本想让六阿哥代替自己过去,但六阿哥表现再好,终究也是一个八岁的孩童,去可以,但必须要有个人带着他。
随后,皇上便下令,让三阿哥和六阿哥共同负责祭祀一事。
之后的日子,六阿哥不仅要兼顾学业,还要跟着三阿哥两头跑,弘旭哥哥辛苦,每日都会在经过强大的心理斗争后,将自己碗里的一块肉,夹到哥哥的碗里,并尽自己力所能及的帮助哥哥。
当然,替哥哥写课业是绝对不可能的,他自己的都写不完。
而就在人注意不到的地方,四阿哥一直悄悄盯着三阿哥。
他没有额娘,打小就知道日后的一切都要靠他自己,只可惜自从那次自己被旁人利用,便明白了,凡事不能摆在明面上,一定要韬光养晦。
三阿哥要娶宫女为妻的事情,是自己偶然间发现并散播的,起初就是想试探一下皇上对三阿哥的态度。
如今他便明白,只要不涉及他的皇位,不涉及国家大事,其他的小事皇上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四阿哥有意要除掉三阿哥,自古以来,立贤立长,瞧着皇上如今身体已经不大行了,万一突然出了什么事儿,这几个孩子还年幼,没了三阿哥,自己就是长子,到时候自己一鸣惊人,不怕没有附和的大臣。
这几日,三阿哥忙着祭祀的事情,很少来崇华宫看望弟弟们,这日好不容易来一趟,出来的时候就瞧见四阿哥站在那里。
四阿哥已经十七岁,满十五就不用再重华宫读书,如今在重华宫看到他,三阿哥倒还觉得有些新奇,更让他新奇的是,对方手里没有拿书本,只是呆呆的站在桃花下。
“四弟一向最用功了,连有了侧福晋不放松,我听闻前段时间你纳了那个青樱格格入府,前段时间还从侍妾封她为侧福晋,这会儿不在府中陪着美人,还来了这重华宫,来这儿还只是站在这里。”
四阿哥一脸心痛:“今儿是八叔生辰,我去宗人府的大监看他了。”
三阿哥听到这话,都不由得瞪大眼睛,下意识看向四周,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后低声道:“你敢去看八叔,不怕旁人看见?”
“旁人问起,我自然不说,您是我三哥,做弟弟的,不敢相瞒。”
三阿哥一听自己这个弟弟这么信任他,心中不仅有些感动,他出生的时候自己是去干过的,但只看了那一眼,自打他回宫后,他也很少关心,他主要就在那几个小弟弟,想不到就算如此,对方还这么信任自己。
但他这么说,三阿哥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能干巴巴的问:“那八叔进来如何啊?”
“还能如何?削爵囚禁,生不如死。”四阿哥道:“三哥,为弟的一直有句话想说,不知是否得当。”
三阿哥因为四阿哥刚刚那句话已经飘飘然,非常干脆道:“你我兄弟客气什么?说!”
四阿哥朝来的方向看了一眼,见没人后才凑近低声道:“皇阿玛因继位之事,圈禁了数位宗亲,八叔也好,十四叔也好,都是皇阿玛手足,若我们能为八叔和十四叔求情,让他们得到皇阿玛宽佑,那么既保全了皇阿玛千古名声,不至百年之后,任人议论手足相残,更能使太后在九泉之下安息,下月便是先帝生辰,如果有机会,我想在那日求得皇阿玛对八叔和十四叔的宽恕,也是对先帝和太后最大的孝心了。”
三阿哥叹了口气:“四弟用心良苦啊,愚兄竟然没想到。”
四阿哥怕三阿哥不中招,还特地加了一把火:“咱们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皇阿玛有意疏远六弟和七弟之间的关系,六弟和七弟可是一胎生下来的孩子,他们的感情比你我都深,可皇阿玛越是这样,越要让二人疏远,甚至有意让七弟当六弟的磨刀石,三哥是不知道外头的流言蜚语,全都在议论皇阿玛不仅自己手足相残,还不让孩子们好。”
这件事儿三阿哥也清楚,他是看在眼里的,三言两语之下,三阿哥果然中招:“好!那日若有机会,我一定向皇阿玛求情,劝服皇阿玛!”
“好。”
“三哥要劝服谁?”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一跳,一回头才看见六阿哥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弟弟一进来就看见二位哥哥在这里说话,三哥想劝皇阿玛干嘛?”
三阿哥想着弟弟还小,再加上他所了解的九子夺嫡,不过是师傅随口说的几个字而已,便阻止四阿哥将这件事跟跟他说,随即转移话题,带弟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