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
宋仪一觉睡得并不算踏实，她自己隐约感受到夜里总是在乱动。
主要是她害怕江澜夜没法把过去的记忆都回想起来，这样的话，他们两人就会在这个世界灰飞烟灭，再无回头的可能。
她支撑着上半身，静静地看着江澜夜。
紧接着，江澜夜睁开了眼睛。
“你没睡着啊？”
江澜夜眼睛里有几根血丝，闻言沙哑地应了一声：“没睡好。”
她有些心疼地摸了摸江澜夜眼下的乌青：“是不是昨夜一直在强迫自己回忆过去了？”
江澜夜眸光沉沉：“不是。”
“嗯？”
“你昨晚一直乱动，还一直贴着朕。”
宋仪：“......”
“我那是心里有些不踏实，然后就没睡好，一直在乱动。”
“嗯，所以朕也没睡好，被你无意识地撩拨了一晚上，还不能对你做什么。”
宋仪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什么，连忙坐了起来：“你把我推开就是了。”
“你以为朕没有推？”
他跟着坐了起来，语气中说不出是戏谑还是无奈：“朕还以为，你是在锻炼朕的忍耐力。”
宋仪呛了一下。
“好了，今天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江澜夜没有问，他知道肯定又是和恢复记忆相关的，他只知道自己现在恢复记忆的事情很重要，但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并不能理解。
两人都没有吃早膳，洗漱过后便匆匆走了出去。
宋仪主动牵着他的手，轻声叮嘱：“一会你要是觉得难受了，头疼了，就先暂停，不要强迫自己去想，休息一会再说。”
“嗯。”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轻松：“惜春，帮我拿一把伞过来。”
紧接着，宋仪把伞递给了江澜夜：“虽然今日没雨，但是拿着伞说不定能让你想起来什么。”
两人一路沉默地往前走。
天气还是阴沉沉的，地面上虽然都没了积水，但还是很湿润，吹来的风格外凉爽，这让宋仪的心情好了一些。
两人经过一片竹林，竹叶上的水珠顺着叶梢缓缓滴落，砸在伞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停。”
宋仪忽然拉住了他。
“怎么了？”
“这里，你有印象吗？那日下着下雨，你就像这样打着伞，我站在你的右边，然后在这里停下了。”
江澜夜凝视着她，脑海中是一片空白。
宋仪见状，忽然踮起了脚，伸手揪住他的衣襟，主动吻了上去。
一滴雨珠从伞沿坠落，恰如那日的景象，只是这次，没了朦胧密集的细雨，雨水也不会打湿江澜夜的半边肩膀。
江澜夜察觉到了唇边温热的触感，他没有动作，只是深深地看着宋仪：
“这是你们之前做过的事情。”
“是我们。”
她纠正道。
“你有印象吗？”
江澜夜伸手抚摸着她的眼角，看着她背后的竹林，感受着四周潮湿的空气，低声道：“似乎有，你的睫毛湿了。”
宋仪一怔，抬手摸了摸，其实她的睫毛没有湿，是那天下雨的时候湿了。
江澜夜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宋仪眼底逐渐弥漫出了喜意。
再往前走，许多人都在废墟周围忙碌，看见两人来了，连忙行礼。
江澜夜浑身僵硬。
眼前是一片辽阔的空地，而空地上，则是大片的废墟，到处都是残垣断壁，砖石碎裂成一小块一块的石头，锋利的边缘就这么裸露在外。
宫人们还在忙着清理这片废墟。
宋仪多看了两眼，心里发怵，不敢再看。
谁能想，这样一片废墟，若是人真的被埋进去了，是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性的。
她用江澜夜的记忆换取了三天的生命。
现在想来，如果没有系统，他们会在仓促之中死去，可能连最后一句话都不会留下。
她看向江澜夜。
江澜夜的表情很不对劲。
“你怎么了？”
他呼吸沉重，哑声问：“这就是...朕丢失了记忆的原因？”
“嗯，我们遭人残害，这地方原本是你下令让别人给我建造的阁楼，可是不知被别人动了什么手脚，阁楼塌陷的时候，我们两人还在里面。”
江澜夜垂眸看着宋仪手背上细小的伤口，一言不发。
半晌后，他冷声道：“该把他们都杀了。”
“我知道，但是你得先找出凶手，所以那些参与过建造的人，都得先留下他们的性命。”
江澜夜不语，一味地往前走着。
宋仪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看着他走到废墟面前，半蹲下去，伸手碰了碰那些石头。
“江澜夜，你能想起什么吗？”
话音刚落，宋仪整个人忽然就被江澜夜紧紧抱住。
“诶！”
“我们差点死了，对吗？”
他的声音在发抖，环抱着宋仪的双臂逐渐用力，将她勒入怀中。
宋仪的声音也开始颤抖：“也许我不会死，因为你把我推开了，你想替我挡住那面坍塌下去的墙，可是江澜夜，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是这样的结局，我宁愿我和你一起死。”
“要么一起死，要么一起活。”
她有些哽咽，抬手揪着江澜夜的衣袍：“你这个傻子，为什么非要替我挡着，你是天子，你是帝王，你死了，大家该怎么办？”
江澜夜沉默地听着。
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想不起来失忆前的事情，可是心中的恐惧来得那么自然而然，很显然他是害怕失去宋仪的。
“宋仪。”
他突然低低唤了一声。
“什么？”
“朕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但是朕可以肯定的是，无论是两年前还是两年后，朕在你面前，先是你的江澜夜，你的夫君，后是这天下的君王。”
说他偏执也好，疯魔也罢。
江澜夜不能没有宋仪。
如果没有了宋仪，他将失去一切存在的意义。
宋仪含糊地嘟囔了两句，好像是在骂他，但是江澜夜一句都没听清。
他的脑海中忽然一闪而过了一个画面。
画面中，宋仪被他牢牢护在怀里，两人踉踉跄跄地上了楼梯，四周都是在剧烈摇晃、震颤的墙壁，时不时有砖石砸下去。
他低头，看见了宋仪因为害怕而变得惨白的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