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叶被晚风卷着擦过橱窗，柳相元停在西装店的黄铜招牌下，指腹漫不经心地蹭过门框上雕刻的暗纹。
“这就是你要来的地方？”苏安侧过头，柳相元笑着点了点头，将人半引半带地迎进店内。
玻璃门推开时，风铃轻响未落，穿米白色衬衫、系着墨绿领结的女服务员已快步迎了上来。
她的皮鞋踩在光洁的胡桃木地板上，声音轻快却不失分寸，目光先掠过柳相元笔挺的身形，又落回苏安身上，笑意妥帖得恰到好处：“您好，先生，小姐。请问是想挑选商务正装，还是偏休闲风格的西装？我们刚到了一批意大利进口的羊毛面料，手感很适合这个季节”
柳相元没接话，反而转过身盯着苏安，嘴角勾起个促狭的弧度，刻意拖慢了语速：“我再确认一下——你之前可是十分自信说，不管我挑什么价格的西装，都由你买单，这话还算数吧？”尾音里的笑意像羽毛，轻轻搔在苏安耳尖。
苏安正抬着眼打量店内的装修：浅灰色的墙面挂着几幅黑白人像摄影，天花板垂下的黄铜吊灯洒下暖光，连试衣间的门帘都是细腻的亚麻质地，处处透着低调的精致。
她悄悄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想起银行卡里攒了小半年的“小金库”，心里盘算了下——寻常西装再贵，顶多不过她一两个月的工资，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般想着，她挺直脊背，语气也跟着笃定起来：“那是当然，你尽管挑，我请客”
“好啊”柳相元眼底的笑意更深，转回头冲服务员抬了抬下巴，声音清晰利落，“服务员，麻烦拿一下你们的镇店之宝，‘自由之月’”
“自由之月？”苏安猛地攥紧了手指，这名字听着就带着股“价格不菲”的气场，她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试图掩饰心头突然冒上来的慌意。
可柳相元像是没看见她微变的脸色，双手插在裤袋里，好整以暇地靠在旁边的展示架上，静静等着服务员去取衣服。
不过两分钟，脚步声再次传来——这次不是服务员一人，她身后还跟着个推着手推车的店员，车上铺着深紫色的丝绒布，最显眼的是布中央那个半人高的透明水晶箱，箱壁擦得一尘不染，连灯光照在上面的折射光斑都透着规整。
服务员走到两人面前，脚步放得极轻，原本轻快的语气也添了几分恭敬，微微欠身道：“尊敬的先生，您要的镇店之宝‘自由之月’，就在这个水晶箱里了。”
苏安的目光刚触到那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箱，心脏就猛地一沉，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在安静的店里格外清晰。
她盯着箱壁上隐约映出的自己的脸，只觉得后颈发紧——能被这么郑重地装在水晶箱里，这西装的价格，恐怕远不是她那点“小金库”能兜得住的。
还没等她理清思绪，就见服务员从手推车的侧袋里拿出一台银色摄像机，熟练地装上电池，又调整了下镜头角度。
苏安瞳孔一缩，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拦住了她，指尖碰到摄像机冰凉的外壳时，连声音都带了点不自然的发颤：“请、请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服务员倒没被她突然的动作惊到，依旧保持着礼貌的笑意，耐心解释道：“是这样的小姐，‘自由之月’作为我们店的镇店之宝，平时都存放在恒温恒湿的专用柜里，每次打开保存它的水晶箱，按照规定都需要全程录像存档。一来是为了记录衣服取出时的完好状态，二来若是后续因我们店的操作失误导致衣服出现问题，这份录像也能作为赔偿依据”
“是、是这样吗……”苏安的指尖慢慢松开，心里的慌意像潮水似的往上涌，连指尖都有些发凉。
可话已经说出口，总不能这会儿打退堂鼓，她咬了咬下唇，还是缓缓收回了手。
服务员见状，便不再多言，按下摄像机的录制键，红色的指示灯瞬间亮起，在暖光里格外扎眼。
接着，她从丝绒布上拿起一双雪白的棉质手套，指尖捏着手套边缘，仔细地将手套戴平整，连指缝里的褶皱都轻轻捋开。
做完这一切，她才俯下身，视线与水晶箱的锁扣平齐，手指小心翼翼地扣住箱侧的黄铜搭扣，缓缓向外拉开——水晶与金属摩擦的轻响，在寂静的店里，每一声都像敲在苏安的心上。
服务员小姐姐就戴着手套右手轻轻探入，指腹贴着西装流畅的肩线缓缓向内托住，左手再稳稳跟上，像捧着一捧易碎的月光，将那件天蓝色西装完整地从水晶箱里托了出来。
西装的蓝色调得极妙，不是刺眼的亮蓝，是清晨雾未散时，天空被揉进一层柔光的淡蓝，衣身垂坠着自然的弧度，袖口处的明线针脚细得几乎看不见，只在光线下泛着极淡的银泽——那是手工缝制才有的、带着温度的工整。
指尖轻轻扫过衣襟，云棉特有的细腻感顺着指腹漫开，像触到了晒过太阳的云朵，软却不塌，指尖一抬，衣料便顺着力道缓缓垂落，没有一丝生硬的褶皱。单看领口处微收的弧度、腰腹间若隐若现的收省设计，便知是懂身形的好款式，既不紧绷，又能悄悄勾勒出利落的线条。
柳相元的目光落在西装肩线与衣摆的衔接处，喉结轻轻动了动，才转向服务员，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的在意：“请问我可以拿过来看看吗？”
服务员立刻弯了弯眼，眼尾的笑意像浸了温水，她从柜台下抽出一副一模一样的米白手套递过去，指尖碰到柳相元的手时还轻轻顿了顿，声音放得更柔：“当然可以，先生戴着手套看，能更好保护面料。”
柳相元指尖捏着手套边缘，利落地戴上，伸手接过西装时，先轻轻掂了掂——比看着要轻，却透着扎实的质感。
他将西装搭在手臂上，视线从领口扫到下摆，手指轻轻捏了捏袖口的面料，触感细腻得像上好的丝绸，却比丝绸多了份挺括，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来：“真不错，不愧是用云棉制造的，手感骗不了人。”
“先生好眼光！”服务员的笑意又深了些，声音里带着点骄傲，“没错！这件‘自由之月’就是纯云棉做的，您摸着软，其实挺括度够得很，穿一整天都不会塌肩。而且它是着名的服装大师‘天鹅’亲手做的——大师做衣服从不量产，每个款式只出一件，所以这件没有别的尺寸”
她说着顿了顿，目光掠过柳相元的身形，语气变得笃定，“不过看先生的肩宽和身高，这件好像正好合适，您要购买吗？”
柳相元的指尖还停在西装的收省处，闻言转过头，目光越过展柜落到不远处的苏安身上，眼底的笑意漫出来，声音放得轻缓：“你问问她吧，买不买得听她的。”
服务员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视线落在苏安微微攥着衣角的手上，立刻把语气放得更温和，眼神也软了下来，静静等着她开口。
苏安被两人的目光落在身上，脸颊悄悄泛起一点红，手指下意识地抠了抠外套下摆，才抬起头，声音细弱却清晰地问：“请、请问这件西装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