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怜还在混沌的心脏身上看见了一抹仙气。
她想到那个在大殿上疯癫扭曲的腾蛇，它一直叫嚣着，说它已经成仙了。
腾蛇成了仙，混沌想必也是仙了。
天道让杀人无数的凶兽成仙，先是把它们接到天界，帮助它们逃脱神女在人间的追杀，然后又在她回来后，让它们下凡回到人间作恶。
她借着假隋怜的口，轻声问床上的肉瘤：
“你脱离人间已久，为何要来到尚书府做这些事？难道是老夫人的魂魄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肉瘤上忽然咧开了一张嘴。
它一改先前对隋怜的畏惧，扯动嘴角笑得贪婪又恶毒，却说道，“我这是和她投缘，是为了帮她啊。”
“都是她自愿的，当初她还没出嫁的时候，就是她自己做法求着我上她身的。”
“被我吃掉的人就能成仙去天界，我这也是在帮她啊。”
“神女，你自己去不了天界只能永远留在人间，你就不许这些渴望成仙的凡人去天界吗？你这是在庇佑她们，还是在害她们？”
“身为被百姓爱戴敬仰的神女，你怎能如此自私自利？”
说到最后，肉瘤原本闷沉难听的怪声，悄然变为了天道那仿佛永远含着无限慈悲的伪善口吻。
巷子里，隋怜的眸光幽冷如紫色的冰凌。
君长珏无需问她什么，一看她的神色便知又是天道作祟。
尚书府内，天道的声音消失后，附在汀兰腿上的肉瘤就又变得老老实实，安静如鸡。
假隋怜忍不住伸手想戳一下，被假墨漪眼疾手快地按住。
“不能碰。”
他的话音刚落下，原本还在隐隐跳动的血红肉瘤就失去了光泽，变成了一块乌黑的木头。
隋怜透过两个假人的眼睛，看到木头上雕刻得密密麻麻的血色符文，霎时心头一冷。
这块木头上被人下了极其阴毒的巫蛊，若是她把“肉瘤”当成了要找的绣花鞋当真伸手去触碰，她会立刻身中巫蛊。
若是她没猜错，这种巫蛊正是用来克制她体内神力的，虽然弄不死她，但也会让她在一段时间内神力尽失，而且极难化解，麻烦得很。
“破！”
木头无火自燃，从焦黑的余烬中散发出难以言喻的恶臭。
两个小假人虽然都是头发丝变的，但她们五感皆在自然也受不住这股恶臭，连忙捂住鼻子。
而且两人捂的还都不是自己的鼻子，假墨漪伸出左手捂着假隋怜的鼻子，假隋怜也用右手给他捂着，两人的姿势就像新婚的夫妇在喝交杯酒一样。
隋怜：“……”
真是太服气了，她随手一变就变出了两个恋爱脑！
她抬手掐了个法印，两个小假人便变回头发丝飞回了她的手心。
低头一看，她发现这对恋爱脑就算变回了头发丝都不安分，两根发丝像是双生的枝条一样彼此紧密缠绕，双双弯曲着比了一个大大的心。
隋怜瞠目结舌，恋爱脑再一次令她震惊！
君长珏不知在何时凑了过来，看见在她手上比心的头发丝后玩味地轻笑，“神女大人的巫术很成功啊。”
隋怜抬眸瞥了他一眼，“陛下现在居然还有心情说风凉话？看来混沌成仙也不是白成的，它现在的道行比以前深多了，用的替身术都比我学的高明。”
“我从那个丫鬟身上剥离的并不是混沌真正的心脏，而是它用木头制作的替身。”
“尚书府里已经没有了它的气息，它肯定是已经离开了。”
一想到这个危害无穷的东西跑出去后肯定会忍不住祸害别人，隋怜的心情就很糟糕。
她又抬头看天，乌云仍然盘踞在尚书府的上空。
即使混沌已经离开尚书府，但尚书府仍被笼罩在天道的阴影之下，府内的人也不能恢复正常。
“除去这片阴影倒是不难，只是——”
混沌要上人身才能吃人魂魄，但这些影子不同，它们虽与混沌沆瀣一气，实际上却是另一种邪恶的化身，并不属于混沌本身的能力，甚至比混沌的危害更强。
君长珏在隋怜耳畔轻声低语，“只是这些影子最可怖的地方在于能渗透人心，恐怕早已融入府中之人的魂魄之中。若是强行除去，他们的魂魄必然也要受损。”
尚书府多为凡人，而凡人的魂魄最为脆弱，一旦破碎不堪，那就算是神力也无法使其完好如初，他知道这也是隋怜一直没有出手的原因。
“混沌和腾蛇都是不该再在人间现身的东西，如今不过一日之内，它们轮番上阵挑衅，但却无法伤我分毫，打不过就逃，跑得比丧家之犬都快。”
“陛下觉得天道这次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
君长珏正认真思索着这个问题的答案，隋怜看着他眉头紧蹙的模样，忽然抬手抚上他的眉心，揉开了他紧锁的眉宇，眼里闪着不正经的光亮。
“我怎么感觉，天道是想烦死我呢？”
君长珏一听这话便知她是在玩笑，想他提心吊胆地反复捉摸着天道的诡计，生怕她会因此吃上半点亏，可她倒好，她自己不知道着急，居然还和他嬉皮笑脸的，这般不将自己的安危放在眼里的样子简直成何体统！
气恼的皇帝陛下先是瞪着她，而后又皮笑肉不笑道，“神女大人倒是看得开，您这般淡定显然已是胸有成竹，看来朕压根就不该为您操心。”
闻言，隋怜像是听到了什么新奇事般睁大了眼睛，“哟，原来陛下是在为我操心啊，我还以为，陛下心中只有您未尽的大业呢。”
君长珏绝艳的美人面上闪过一抹恼怒。
这女人怎么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承认他先前是嘴硬了一些，但她也不用次次都提吧？
在愤怒之下，这头最好面子的狐狸一时头脑发昏，口不择言地说出了心里话：
“朕心中的大业不就是保护你，你当真不明白吗？！”
待他提高音量把这句话吼出来后，就见面前的女人收起了散漫慵懒的态度。
她用一双美丽的紫眸望着他，神色忽然就认真到让他心慌意乱。
半晌后，她弯起紫眸笑着看他，目光温柔：
“原来是这样啊，陛下早点承认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