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怜盯着她看了好半晌,才点头道,“既然是陛下让你来的,那便住下吧。贞顺园还是照溪堂,都随你自己选。”
惠美人眨了下眼,似是因隋怜略显冷淡的态度生出了些许紧张,柔声道,“哪里离姐姐的住处近,妹妹便住在哪儿。”
隋怜勾唇一笑,笑意却不达她微冷的眼底,“白蕖,你带着惠美人去安顿。”
白蕖应声上前,带着惠美人朝照溪堂走去。
惠美人走出几步后又倏然回眸,柔柔地望着隋怜,“姐姐,你一个人在清宁宫时一定很寂寞吧?以后你去哪儿妹妹就去哪儿,妹妹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她笑意明媚又柔顺,如同春水般的清澈眼里似是有着无形的魔力,能令人放下心中的隔阂和戒备,不由自主地靠近她,相信她,与她亲近。
可隋怜却只从惠美人的笑靥中看到了虚伪。
深深的虚伪,冷漠又可怖,像是不怀好意的镜像,躲在镜子里觊觎着她真实的灵与肉。
隋怜分明感受到了她暗中的恶意,却只是微笑道,“有你陪伴真好,妹妹。”
惠美人的眼底泛起幽微的光,看着隋怜的眼神微不可查地沉了沉。
隋怜的反应和她想象中的样子截然不同。
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和怒意,如此平静地对待她,就好像她真是她的妹妹似的。
怎么会这样?
难道说,污染已经对隋怜生效了?
可这不应该啊,隋怜可没有这么弱。
正当她探究地看着隋怜时,忽然有一道青绿色的身影走到隋怜身前,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那是一个容貌极其俊俏秀丽的少年内侍。
他微垂着眼眸,俯首在隋怜耳边低声言语。
“皎嫔娘娘,您若是不喜欢她住在清宁宫,奴才有办法帮您赶走她。”
闻言,隋怜眼里闪过一抹藏不住的错愕。
她抬眸看着墨漪,像是第一天才认识他。
此时,墨漪的眼眸明亮得惊人,仿佛是天上的寒星只为她一人闪烁。
所有人都很喜欢这个惠美人,就连君长珏都亲自下旨让惠美人住进了清宁宫,只有这个在她面前总是温顺卑微的少年内侍对她说,他愿意帮她。
等到惠美人走远后,隋怜回到了春棠阁,只留下墨漪一人在屋里伺候。
隋怜靠在玫瑰椅上,挑眉问他,“你怎么知道本宫不喜欢惠美人?”
墨漪垂眸,“奴才不敢妄加揣测娘娘的心思,但奴才看得出,这位惠美人对娘娘不是真的亲近。奴才知道娘娘是聪慧之人,连奴才都看得出的事,娘娘您自然不会被她的演技诓骗。”
隋怜颇感兴趣地看着他,“说说看,你怎么看出来她口是心非的?”
墨漪脸上微红,声音愈发微弱:“她看娘娘的眼神不对。”
隋怜若有所思地问,“你觉得,她看我时心里在想着什么?”
墨漪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像是嫉妒,但又比嫉妒更险恶。若是让奴才来说,那是一种渴望,就像恶鬼望着它想要夺舍的人。”
隋怜眸光微动,墨漪居然如此准确地描述出了她心中所想,就仿佛他与她心有灵犀一般。
“但请娘娘放心,不论她有多渴望取代您,最终都不会得逞。”
“您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永远都是。而赝品也永远都是赝品,再如何模仿正主也成不了真。”
墨漪忽然抬起了眸子,目光直勾勾地望着她。
他的眼神沉静却又滚烫,明晃晃地泛着少年人毫不保留的仰慕之情。
这眼神着实不太清白。
隋怜的心头微微颤动,她移开了视线,欲盖弥彰地低头喝着茶。
“惠美人这么做,无非是想和娘娘您争宠。不管她会用什么手段,只要陛下相信您,她都翻不起风浪。”
想到君长珏,隋怜的眸光暗了下来。
惠美人能搬来清宁宫,这正是君长珏的意思。
别人都被污染了认知,君长珏也是吗?
她原以为,唯有他始终会是那个例外。
可现在是君长珏下旨让惠美人搬进清宁宫,她不明白是这个捣鬼的东西太厉害了连他这样的强者都能被其蒙蔽,还是说,他另有计划?
还有规则的提示:
【不,要,相,信,君,长,珏,他,怀,疑,你。】
如果这条规则是真的,有朝一日,君长珏会把那个意图取代她的虚妄之物当成是她,然后任由真正的她迷失在虚无之中吗?
隋怜眼底晦暗,她攥紧了手中的茶盏,微抿的唇角勾勒出坚韧的锋芒。
就算君长珏真的站到了虚妄之物那一边,她也不会认输。
“墨漪,本宫从来都没有妹妹,这后宫里本也不该有这么一位惠美人,可她偏偏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忽然出现在了所有人眼前,却没有人去质疑她的出现。”
良久后,她抬起眼看向身前的少年,声音沉稳,“惠美人是比邪祟更可怕的东西,她接近本宫的意图就是霸占本宫的身份,让本宫消失。”
“而你也看见了,大家都相信她是真的,就连陛下都是如此。”
听到隋怜提起“陛下”二字淡漠的语气时,墨漪的眼底泛起了幽暗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