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怜听后就陷入了沉默。
她还以为这应劫咒是要给哪个老不死的挡灾,刚才还在心里暗骂对方贪生怕死草芥人命来着,结果人家美少年转头就告诉她,这老不死的居然就是她本人?!
更令她无法接受的是,这么邪恶的事居然还被冠上了天道的名义,仿佛一切本就该如此,这便是天经地义的规矩。
这所谓的天道,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天道看似是在保护神女,可但凡那位曾经以庇佑苍生为己任的神女大人心存良知,天道的所作所为都无异于在把她放于火上烤。
要她亲眼看着无辜的人替她去死,那是怎样一种滋味?
她当真愿意如此吗?
天道给神女的究竟是恩赐,还是诅咒?
隋怜心里冷沉,她低头望着跪在地上的墨漪。
即使她不收下他,只要他身上的诅咒尚存,她以后遇到会危及生命的劫难时,他仍然要为她付出生命。
而她自身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她无法确保自己能一直安全。
这样一来就算她不留下墨漪,以后若是出了什么事,墨漪照样会因她而死,还不如让墨漪跟在她身边。
就算真要送死,也能当个明白鬼。
“既如此,你便先留在春棠阁。”
隋怜到底是松了口。
闻言,墨漪嘴角绽开明媚的笑意,他定定地看了隋怜片刻,低下头就要给隋怜磕头。
“不必给本宫磕头,赶紧起来。”
隋怜皱着眉说了句,见他果真听话地站起来了,便让桑榆先带他去安置。
墨漪乖巧地跟在桑榆身后,去了宫人住的下房。
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了,隋怜才对着云霞道,“姑姑为人向来谨慎知分寸,这次忽然带了他来清宁宫,这应该不是姑姑自己的意思吧?”
云霞讪讪一笑,“皎嫔娘娘明鉴,把这孩子送到您身边伺候确实不是奴婢能做主的事,这都是上面的意思。”
闻言,隋怜眸光微微闪烁,“既然是上面的意思,那陛下也知道此人的存在了?”
“奴婢不敢妄言。”
云霞连忙摆手道,“这人是府监公公带到奴婢面前的,奴婢只是听从了府监公公之命把他带到清宁宫,其余的奴婢一概不知。”
隋怜心道,如今皇后势微,在这宫里能使唤得动内务府府监的便也只有皇帝一人了。
难不成真是君长珏点名让墨漪来伺候她的?
她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就君长珏那小心眼,他居然容得下她身边多出这么一位绝色美少年?
送走了云霞姑姑后,隋怜带着满心疑问叫来白蕖,“那个墨漪当真是人?”
白蕖点头道,“依奴婢的眼力来看,他是妥妥的人错不了。”
隋怜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可这不对吧,他长那样子哪里像是人?分明像是妖。”
白蕖想到墨漪的模样,也是一脸若有所思,“娘娘说得对,虽说人族也不乏好相貌,但长得像他那么好的奴婢还没见到过。就是在我们狐族,能有这等姿色的也少之又少。”
隋怜沉吟着道,“会不会有一种可能,他这副皮囊是假的?”
白蕖睁大了眼睛,认真想了会儿后道:
“奴婢在幻术一道上也算精通,若是寻常的幻术一眼就能看出破绽。但刚才那名少年,他的脸无比自然,而且毫无违和之感,根本就不像是幻术所化。”
“除非……除非他是个比奴婢修为深得多的大妖,可若是如此,他骗得过奴婢的眼睛,也不该骗得过陛下和娘娘您的眼睛。”
“因此奴婢以为,若是娘娘也没看出墨漪身上有什么异样,那他恐怕就真是您的亲眷。”
闻言,隋怜眸光微沉。
白蕖所言,也正是她心中的困惑。
她连邪神的幻术都能看破,如今这世上能骗得过她的幻术,那要强悍到什么地步?
有着这等本事的高手,应该也不会有心情屈尊伪装成一个内侍来接近她吧,就算对方和那尊伪观音一样觊觎她的魂魄血肉,也有比这更好的一万种办法来对付她。
除非这位高人是吃饱了撑的,闲的没事要和她玩角色扮演。
隋怜思来想去,觉得不会有人这么无聊。
她对墨漪的戒备仍未打消,这个少年给她的感觉怪怪的,虽然她始终说不上是哪里怪,但在她看来,就是这样才更可怕。
她对白蕖道,“你回一趟乾清宫告诉你哥哥,就说我今晚要亲自下厨,想请陛下到清宁宫一同用膳。”
既然墨漪是君长珏的人,那她倒要当场向他问清楚,他把这么个人送到她身边,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白蕖奉命回了乾清宫,一进宫门就看到她的兄长白釉正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满脸愁容。
瞧见妹妹来了,他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容,“你怎么回来了,可是皎嫔娘娘有事吩咐?”
白蕖瞧着他这张苦瓜脸,好奇地反问道,“哥,你有什么烦心事?”
白釉还没说话,身后的寝殿里就传来一连串的大笑声。
这笑声过于豪放不羁,差点把寝殿的天花板都给掀翻,惊起了飞鸟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