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符玉盏举着个绣着并蒂莲的香囊蹦过来,不由分说塞进符银盏手里:“姐姐你看,这香囊上的莲花跟你上次画的一模一样!”
她说话时,鬓边的银蝶步摇忽然松了,杨骏伸手去扶,符银盏同时抬手,两人指尖相触的瞬间,符玉盏忽然“哎呀”一声跳开,指着远处的走马灯笑道:“你们快看!是《洛神赋》的故事呢!”
灯火如昼的夜市中,符银盏望着妹妹跑远的背影,又看看手中的兔子灯,烛火映着杨骏含笑的眼,忽然觉得方才的疑虑荒唐的可笑。或许预言不过是风过耳际的呢喃,而眼前这灯影摇晃的人间烟火,才是最实实在在的……
符银盏捏着那方绣着并蒂莲的香囊,丝绸面料还带着符玉盏掌心的暖意。莲花针脚细密,粉白两色丝线在灯火下泛着微光,确实与她半月前画在团扇上的样式分毫不差。她刚想开口问妹妹何时留了这等心思……
“哎呀!”
符玉盏的惊呼声打破沉默,她捂着嘴跳开三步,发间的步摇重新晃回原位,她手指着不远处流光溢彩的灯架,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促狭道:“姐姐快看那走马灯!是曹子建遇洛神呢!听说对着洛神灯许愿,姻缘最是灵验!”
符玉盏的话语犹在耳畔,却已化作一抹轻盈,奔向了远方的喧嚣。月白色的裙摆轻轻掠过糖葫芦摊边错落有致的竹签,带起一阵细碎而清脆的碰撞乐章,宛如不经意间拨动了尘世的琴弦。符银盏的目光追随着妹妹逐渐隐入人海的背影,心中蓦地一亮,恍然察觉那声“哎呀”不过是妹妹顽皮的戏语,就连步摇的微晃,也似乎是她精心布置的一场戏码。
她缓缓垂眸,手中紧握的兔子灯在夜风中轻轻摇曳,烛火于薄纸灯罩内时明时暗,仿佛是夜色中最温柔的呼吸,将这方小小的天地染上了一层朦胧而温馨的光晕。杨骏的身影,在这光影交错中,于青石板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影子,随着灯火摇曳,亦步亦趋……
杨骏的嗓音里藏着一抹不易捕捉的沙哑,他的眼神轻轻掠过她纤细指尖轻捻的那朵并蒂莲,缓缓言道:“这香囊,倒是与你气质相得益彰。”
言及此处,他稍作停顿,仿佛心中回味着方才那不经意间的指尖相触,耳尖不自觉地染上了一抹绯红。然而,他迅速调整心神,面上依旧保持着那份从容不迫,转而以指尖轻点那盏旋转不息的走马灯:“令妹所言极是,《洛神赋》的灯组确是匠心独运,颇为精妙。”
符银盏顺着他指引的方向望去,只见朦胧灯影之下,洛神身姿轻盈,衣袂随风轻轻摇曳,仿佛正与对岸的曹植深情对望。烛光温柔地将两人的身影勾勒在灯笼之上,看似近在眼前,却又被一层缥缈的云雾温柔地隔开,增添了几分不真实的梦幻之感。
此刻,符银盏心中忽然涌起白日里对那预言的种种纠结与不安,那些关于“富贵命”的忧虑,在此刻杨骏含笑的眼眸中,竟显得如此渺小且多余。她不由自主地放低了声音,指尖轻轻摩挲着手中香囊上精致的莲瓣,语气中带着一丝释然:“其实……关于府里提及的那个预言,信与不信,不过一念之间,并无定论……”
杨骏对那事似乎并未往心里去,闻言,他唇边勾起一抹浅笑,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轻轻扶正了她手中微微歪斜的兔子灯,笑道:“哈哈,你这话倒是说得在理,这世间万物,信则有,不信则无,皆是随心。”
符银盏微微颔首,两人继续迈步向夜市深处行去。此刻,州桥夜市街上人潮涌动,热闹非凡,两旁的摊位上挂满了形态各异的走马灯,流光溢彩,美不胜收。杨骏目光流转,不禁心生疑惑:“怎的今日夜市之人较往常多了许多?”
符银盏目光中带着几分诧异,望向杨骏,轻启朱唇:“难道你竟不知今日是何等重要之日?”
杨骏闻言,缓缓抬头,仰望那轮皎洁明月悬挂夜空,周遭人潮涌动,欢声笑语不绝于耳,一时间,他仿佛置身于时光的迷雾之中,竟辨不清今夕何夕。他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与自嘲:“倘若我说,我确是不知今日为何日,你是否会认为这只是我随口而出的荒诞之言?”
符银盏不禁以手掩唇,嘴角勾起一抹轻笑,道:“杨大人果真是贵人多忘事,竟忘了今日乃中秋佳节。您瞧,前方悬挂的花灯之上,一幅幅精巧绘图跃然其上——嫦娥轻舒广袖,奔向清冷月宫;吴刚挥汗如雨,斧劈桂树不息;玉兔憨态可掬,捣药于蟾宫之下;更有杨贵妃化身月神,风华绝代;明皇梦游月宫,寻觅仙境之奇景……”
“哈哈,我说刚才拿灯的时候,对方怎么给我个绘有灵动兔子图案的花灯,原来今晚是中秋节啊!”
恰在此时,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如潮水般向樊楼的方向汇聚。符银盏连忙拽起杨骏,步伐轻快地向前赶去:“快走,听闻今夜樊楼那边还有一场诗会呢,咱们也去凑个热闹!”
杨骏悠然地跟随着符银盏轻盈的步伐,心情难得地不错,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若是你心中有所偏爱的诗词,不妨告知于我,我即刻便为你挥毫泼墨,赋上一首如何?”
符银盏步履未歇,却轻轻侧首,眼中波光流转,回眸间尽显万种风情,她唇边漾起一抹浅笑,声音柔和而带着一丝调皮:“好呀,那这笔账我可就记下了,你欠我一首诗词哦。不过话说回来,今晚咱们还是得前往那边,去凑一凑那份热闹。”
符银盏迈步前行,眼神不时掠过仍驻足于花灯前的玉盏,连忙出声催促,语调中带着几分急切与温柔:“小妹,快些,樊楼那边的诗会要开始了,莫要在这耽搁了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