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老爷子,还真又让您猜出来了啊!”
徐文斌不禁惊呼,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老爷子这样的操作了,但还是觉得太神了。
毕竟他还没见到章呢!
随后,徐文斌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在桌角的位置把纸铺平。
“您给看看,这就是那个印章印出来的字儿!”
一听这话,罗旭也从屋里跑了出来。
对啊,老爷子要是认识,不就省得自己去查了?
只见方敬远斜着眼睛瞥向那张纸上的字,并没有立刻说什么,而是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随后拿起筷子夹了块肉片放在嘴里,慢慢地嚼了起来。
看着老爷子那悠闲的样子,罗旭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得!老爷子也没看出来,斌子,你陪爷爷喝着,我再去查查!”
说完,他转身要进屋,不过步子还没迈,就听方敬远道:“小子,你笨不笨?”
嗯?
听到这话,罗旭立马走到方敬远跟前,蹲在了他膝盖旁,抬起头道:“爷,我笨得跟猪似的,您快赐教吧。”
方敬远一听这话,开心地笑了笑:“承认就行!”
说完,他拿着筷子尖儿在纸上点了几下,留下几滴油迹。
“八斗子建一斗客!”
罗旭双眼睁大,立刻陷入了沉思。
方敬远瞥了他一眼,旋即看向徐文斌,笑道:“斌子,他肚子里那点墨水儿还是不够啊!”
徐文斌一脸尴尬:“方爷,大旭还不够?那我不就成大傻子了?”
方敬远点头而笑:“差不多吧。”
徐文斌:……
这时,罗旭从口袋里掏出章又看了看,旋即将目光瞥向那张纸上的印字儿。
“八斗子建一斗客……八斗?客?”
自言自语着,罗旭倒吸了一口凉气,旋即激动地看向方敬远。
方敬远端杯一笑:“兔崽子,捡到好东西了。”
“爷爷,这……这……这是谢公义的闲章啊?还真到南北朝了!”
罗旭睁大眼睛,满是惊喜道。
徐文斌也跟着激动了起来:“谢公义?干嘛的?值老钱了吧?”
方敬远摇头而笑:“孙子,告诉他!”
“得嘞!”
罗旭笑了笑:“斌子,这个谢公义,字灵运,是南北朝时候的诗人,生于官宦,后入庙堂,不过他最大的造诣还是在文学上,留诗百篇,尽为千古,‘明月照积雪,朔风劲且哀’,绝对是千古绝唱!”
“不过要说他最有名的,还是那句‘才高八斗’,原句是他酒后所叹“魏晋以来,天下才共有一石,曹子建独得八斗,我得一斗,自古及今共分一斗。”
徐文斌都愣住了:“牛逼!才高八斗我听过,就是有才华!”
罗旭点点头:“不错,石和斗都是古代一种计量单位,子建指的是曹操的第三个儿子曹植曹子建,才高八斗四字所指就是他!”
“这句话不但代表谢灵运对曹植才华的赞美,其实也体现他自身的性格,曹子建以外有才华有两斗,他独占一斗,当真狂傲!”
“至于全句八斗子建一斗客的客字,其实就是谢灵运本人,因为他的乳名就是客儿。”
方敬远闻言一笑:“这物件儿是个宝,孙子,不管价格嘛样,但这闲章文人气十足,不亚于官窑!”
“老爷子,受教!”
罗旭抱拳激动道:“物件儿,文化价值大于其他!”
方敬远竖起拇指:“就是这个理儿,东西没毛病,你一拿出来,老子就闻见南北朝的味儿了,拿过来,爷??!”
罗旭连忙把闲章放在了老爷子面前的桌面上。
方敬远瞥了罗旭一眼,缓缓点头,旋即拿起闲章。
“古代的印章,年代越老,印章则越薄,所以最早的印章其实就是个薄片,到后来慢慢厚起来,一来为了好拿,二来也是美观,到现在有的章跟个石头柱儿似的,这东西厚度不过两公分左右,大旭,能懂吗?”
罗旭又看了看那章,其实这东西从陶罐儿出来,他就看出绝对是老的,不过他也一直有个顾虑,那就是老玉新章。
所谓老玉新章,就是说玉石本来是老的,上面的包浆和风化纹也都没有问题,不过章的内容则是后人刻上去的。
其实这种情况还是蛮多的,尤其在明清两代,不止皇宫贵族,就连民间不少人也已经有了古玩的概念,所以很多文人墨客或者八旗贵胄都喜欢老的玩意儿,包括古玉、手串,甚至还有乾隆爷手里玩儿的老核桃。
当然,还存在一种现象,玉和章的内容都是老的,但后世有人又把章的内容磨掉,然后再重新雕刻,这样一来,整个玉石章也就会变得更薄。
“爷爷,您看这会不会是个老玉新章?”
这也是罗旭最后的顾虑了。
方敬远不假思索便摇了摇头:“不存在,你得学会看细节,这章的字口儿痕迹带着明显的解玉砂,推断年代又和外表的风化痕迹完全相符,从里到外都是老,一眼南北朝的物件儿。”
“解玉砂?”
罗旭旋又仔细一看,旋即点了点头。
的确,解玉砂痕相连,玉石表面和刻字面是一致的。
解玉砂,也叫碾玉砂、刑砂,是古代一种切割、打磨玉器的工具,直到现在也有人利用这种工艺特点来判断新老。
虽然未必能判断出绝对准确的年代,但看出粗略的范围还是没有问题的。
这种工艺一直延续到晚清甚至民国也存在,只不过各年代有各年代的工艺进步特征,直到现在,已经发展为大家熟知的砂轮打磨,有手动的,也有电动的。
彻底确定之后,罗旭呼出一口气:“得!这下彻底没有疑虑了,爷爷,这绝对是大漏了!”
方敬远竖起两根指头:“少说两万!”
一听这话,罗旭和徐文斌都笑了出来。
“方爷您甭逗了,两万的话,那可不叫漏!”徐文斌笑道。
“斌子,老爷子多少年没出去了,对物价不了解,你知道他那时候一套房才多少钱吗?这一个章至少好几套房呢!”
罗旭连忙解释了一句,随后又满是欣喜地看着手里的谢灵运闲章。
其实方敬远今儿有一句话说进罗旭心坎儿里了,那就是这个谢公义的闲章价值绝对不亚于一件瓷器。
虽然现在官窑瓷器热,动不动就几千万甚至上亿,但那终究是价格而已。
而这个谢公义闲章就相当于自己手里的柳永佩,肯定比不了一些官窑的拍卖价,但文化价值绝对是封顶的!
正看出神,只听方敬远道:“兔崽子,这家菜味儿不错啊。”
罗旭闻言一愣,然后忙给老爷子碗里夹菜,嬉皮笑脸道:“爷爷,这菜还行吧?我呢……有件事一直没和您说,您可别怪我啊,我是怕您太高兴,血压再窜上去就坏了。”
方敬远白了一眼罗旭:“窜不了,老子早知道了,不就是开了个馆子吗?”
“啊?您……这怎么算出来的?”罗旭有些惊讶。
“算个屁,燕儿都给我拿了好几次菜了,等你?老子早饿死了!”
方敬远一边说着,端起酒杯又滋儿了一口。
罗旭抓了抓头,原来二姐早就给送来了。
嘿,二姐真好!
爷仨正喝着酒聊着天,忽听隔壁院子传来一阵摔砸的动静。
咣!
哗啦!
“给我滚!听到没?”
“我告诉你,我再也不想看见你,赶紧滚蛋!”
听到这声音,爷仨都是吓了一跳。
而下一秒,方敬远和徐文斌几乎同时看向了罗旭。
隔壁院子……就是罗家,而那声音,明显是罗燕的。
罗旭愣了一下,起身便朝着院外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