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又又!
云琛皱眉,正想不耐烦,不知道颜十九为啥又提这茬,却见他脸上没有任何玩笑的意思,无比认真……又恳求地望着她。
颜十九成天到晚玩世不恭没个正形,一旦他露出这种罕见的正经表情,云琛就知道他是来真的。
看来方才他不是玩笑,云琛思索该怎么出口拒绝。
这时,颜十九停止划桨,将船停在了湖水中央。
水已从幽绿色变成漆黑,隐约可见水下有断崖。
他们的船就悬停在深不见底的崖外,看起来很危险。
“云琛,你想好,我再问一次。”颜十九直视着云琛,语气严肃:
“离开霍乾念,到我身边来。做我的护卫。”
她有点无奈,“你为什么非要我给你当护卫?理由是什么?”
“欣赏,敬佩。”颜十九说,“或者你就当我和京都所有达官显贵一样,特想有‘玄都护卫’来给我撑面子,行吗?”
“我不信这理由。”她眉眼间也浮现当真的神色,“到底什么原因,请你说实话。”
大概是“请”这个客气又陌生的字眼,刺激到了颜十九。
他眼神幽暗下来,语气忽然变得森冷:
“因为你只有跟着我,才能活。”
云琛无法听懂这句话里饱含的深意,她看了眼水下深不见底的悬崖,如一张静静张开、等着猎物掉下去的怪物巨口。
想了想,她郑重地说:
“我认可你的理由。但颜十九,我娘教过我,‘恩’者,惠也,从心。鸟也虽顽,犹识旧恩。我因寻恩而得少主大恩,便认少主为主。我虽不是什么大人物,但蜂虫尚知忠主,我亦如此,便危身奉上,险不辞难。”
颜十九摇头,“别跟我提什么‘忠勇信义’,你喜欢霍乾念,所以留在他身边,对吗?”
云琛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失望,“喜欢是喜欢,忠恩是忠恩。就算这二者都没有,我也想留在霍帮,和我的兄弟们在一起。我云琛只属于我自己,不属于霍乾念,也不属于任何人。”
“那如果霍乾念死了呢?”
“要么我随他同去,要么,我一辈子记着他,直到寻到当年的恩主,得恩主首肯,我再自尽。这样便是忠义两全。”
颜十九深深皱眉。
他不懂云琛的话,每一个字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他就不懂了。
他觉得云琛只是为留在霍乾念身边找借口。
他不懂云琛本身就喜欢这天高海阔,就像鱼儿永远不懂飞鸟为何喜欢烈日高空。
“所以你是在拒绝我,对吗?”颜十九声音低沉又带点威胁,“我劝你想好了再回答。”
没有任何犹豫,云琛道:“抱歉,我不想做你的护卫。”
话音落下,颜十九随即面无表情地朝她猛扑过来。
毫无防备地,他一把抱住她,倾身翻下小船。
在即将落水的一瞬间,她听见颜十九对着她的耳朵说:
“既然如此,那我们死在一起吧!”
颜十九紧紧箍着她的身子,直直往黑暗的水底深渊沉去。
云琛被压得动弹不得,抬脚就踹颜十九,想骂他又犯神经病,张口却喝下好几口水。
快速的下沉让云琛脑袋眩晕,耳朵里轰鸣作响,鼻子也开始冒血,很快便晕死过去。
视线的最后,她看见颜十九刀削一般锋利的下颌线,高挺的鼻梁,还有那一脸她从未见过的阴冷和无情。
不知为何,那一瞬间,云琛相信他是真的要和她同归于尽。
云琛做了个很深很深的梦。
她梦见颜十九面对着她,站在悬崖边上,一只脚都已经迈了出去。
她拼命大喊“回来!别跳!”可颜十九只是冲着她悲伤地笑,而后轻轻拽动手中的绳索,缓缓后仰跌下。
绳索快速抽动,她这才发现绳索的另一端竟系在她的脚上。
她没命地往反方向冲,却怎么都跑不快。
只感觉身子一重,她整个人被大力拉扯向悬崖,却在即将掉落的瞬间被一双手托住。
颜十九威胁地望着她:
“云琛,想好了吗,要不要做我的护卫?”
她摇摇头,颜十九立刻两手松开,令她狠狠坠下悬崖。
巨大的失重感让她浑身一抽,猛地惊醒,叶峮正在她脸上方瞧着她,关心道:
“做噩梦了?”
霍乾念扶着她坐起身,她缓了好一会儿才从梦中抽离,感觉到马车的颠簸,反应过来这是在去烟城的路上了。
霍乾念和叶峮在车厢内守着她,不言在外面驾马;花绝带着霍阾玉在另一辆马车上。
她揉揉刺痛的脑袋,能尝到鼻腔里全是血味,咳嗽一阵,吐出半片水草,切齿问:
“颜十九呢?!”
叶峮道:“颜将军救了你之后,便去处理军务了。见你一直不醒,我们就干脆启程了。”
“救我??”云琛瞪大眼睛。
不言掀开车帘,探头道:
“是啊,多亏颜将军救了你。你说说你,身上伤都没有好彻底,为啥非要下水捞鱼?等伤好了再潜水呗!你一个水里的行家,竟然溺水,丢人不?多亏人家颜将军救你一命,这下好了,咱们欠人家的越来越多了!”
云琛直接气笑了,连连点头,自言自语道:
“好好好,狗东西,这么着急送我起程,是怕我醒了揍人吧?!下次见面,我若不把你脑袋打开花再放水里扎一百遍我就不姓云!”
听出云琛话里的意思,叶峮和不言面面相觑,同时看了快要“成魔”的霍乾念一眼,然后叶峮非常有眼色地借口“撒尿”,起身离开车厢。
出去的时候,叶峮还不忘将车帘仔细挂好,将那一大坨“黑魔气”牢牢关严,说句:
“车帘紧了,狂风都吹不开的,少主放心,啊不,阿琛你放心!”
叶峮觉得,“黑魔气”现下一定挫败极了,非常需要云琛的镇压,呸,是安慰。
云琛不停地咳嗽,将肺里的水咳出来,霍乾念一直帮她轻轻顺后背,而后将她搂进怀里,埋首在她颈间,一句话也不说。
她也不说话,只是脸蛋红扑扑的,很想躲一躲脖子里的发痒。
他从身后拥着她,抱一会儿,就要将手臂收紧两分,再抱一会儿,又要紧两分。
“我快......喘不过气了......”她故作声音嘶哑,一副快要不行的样子。
他仍埋在她颈间,轻声笑起,气息更挠得她发痒想笑。
他抬起头,眼神微亮地望着她,高兴道:
“终于要开始了。”
她也颇为兴奋,目光望向车帘,“那就先把你妹甩掉!”